實驗樓頂樓的最里間那間辦公室的會客廳里,鮑文隆和霍延東斜臥到沙發上,無聊地玩著手機。唐豐一臉笑意地從辦公室里面走了出來。
“艾瑪,我看到了什么?我貌似看到了一只……會流淚的狼!”
鮑文隆和霍延東不約而同地勾起了唇角。
“我們家大佬在……玩什么?”
“愛情嘍!”沙發上的兩位不約而同地回答。
“我去!這玩完霸道總裁,又要來波清純小男生的戲份么?還真以為自己是十五歲哪,玩開要死要活那一套了?難不成他躲在這里,是為了偷偷哭起來沒人聽得見?”
鮑文隆和霍延東這次笑出了聲。霍延東笑著點了點他,“三兒,溫馨提示你一下,小心禍從口出。別看他拿雷慎晚沒轍,拿你,那工具箱里可是十八般工具,樣樣十足!”
唐豐“嗤嗤”地笑著,“你說咱們這些人,玩點欲也就得了,還要跟人家普通人一樣玩愛情?咱有那資格么?瞧瞧,非得玩,這玩得免疫力下降了吧?都能給感冒擊成這樣!高燒40度不退還要掛吊瓶……我去!組織里出來的人,這事兒說出去,能被人笑掉大牙。”
“愛情,不但使人免疫力下降,還會使人智商也下滑。”鮑文隆笑著補充。
“嗯。這點我認同。女人嘛,就得死纏硬粘不要臉。我說哪有像他這么認真較勁的哪?哦,女人說你不要來找我了,我就不來了,我們有那么好打發么?再說了,愛上你的女人心都挺軟的!適當的時候我們男人也要示示弱,沒什么事兒不成的。”霍教授發表著他的情場高論。
“示弱?當下不是好機會么?”鮑文隆提議。
“對呀!干嘛不把他弄到公寓那邊那丫頭眼皮子底下去?”唐豐對鮑文隆的提議進行了操作層面的翻譯。
“那就動手唄!”
“走走走,動手、動手……”
這個周日,雷慎晚并沒有去圖書館。
言虎那里,她已完全不用再擔心了,正如她所期望的那樣,他們現在已經相見不相識了。
她點了比鄰餐廳的外送,形體拉伸剛做完畢,便聽到門鈴響了。
以為是自己點的外送,她看也沒看地便開了門,當看到門外站著的霍延東時,微微有些吃驚。
“雷慎晚,你在家啊!”
雷慎晚點點頭,心想這不廢話么?
“能幫我一個忙么?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再說這忙,也只有你能幫。”
“這樣啊!就是你們現在的國貿課言教授,他病了,發著高燒,我剛才請了醫生,醫生診過也給他掛點滴了,但是點滴沒掛完,我這不有點兒急事兒,你能不能幫我看會兒,我處理完事兒就回來!麻煩了啊!你一定看著哦,他現在燒40度不退,神智不清,你可別不上心,回頭把空氣再打進去了,言教授要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可就是劊子手了!拜托了啊!謝謝啊!”
霍延東雙手合十,沖雷慎晚做了兩下拜托的動作,也不管她答應沒答應,便急匆匆地走樓梯跑下去了。
雷慎晚:……
對面的入戶門就那么大開著。去嗎?會不會是他使的詐?不去吧,萬一真像霍延東說得那樣怎么辦?
雷慎晚陷入了糾結。
此時就見“叮咚”一聲,電梯門一開,是餐廳的工作人員,手里拎的是她剛剛點的早餐。
“能不能麻煩您一下。”雷慎晚叫住了工作人員,“我對面的老師家屬剛剛叮囑我說,他朋友病了,正在輸液,讓我幫他看一下液體進度。屋里有點黑,你能陪我一起進去看看么?”
工作人員稍稍猶豫了下,最后點點頭。
客廳里一片漆黑,四周的窗簾拉得嚴實。雷慎晚跟餐廳工作人員相視一看,不約而同地一南一北拉開了窗簾。
雷慎晚發現,這邊的房屋結構、裝修風格、甚至連家俱的品牌和款式也跟對面自己家里的那邊的一模一樣,只是調整了個方位而已。
客廳的大茶幾和柜子上蒙了一層淺淺的灰塵,看樣子是有些時日沒打掃過了。
兩人再次相視一眼,相隨著向二樓走去。
主臥房間的門大開著,雷慎晚從樓梯望去,便看到了那個跟自己家里一模一樣的衣服架子上,掛著一包正在滴淌著的液體。
“是言教授?”工作人員驚詫道。
寬大的雙人床上,躺著的可不就是言虎么?
“我先走了,餐廳這會兒人走不開!”
雷慎晚點點頭。
“您看著病人吧,不用下來了,我出去順手就給您把門兒帶上了。”
這是雷慎晚所從來都不曾見過的言虎的樣子,他躺在那里,閉著眼睛,下顎的胡茬黑漆漆的一片,面部有些憔悴,唇上也有些干裂,哪里還有往日里那匪氣魅惑的樣子。
他像只奄奄的大貓,躺在那里完全無害的樣子。他穿的還是并不舒服的白襯衫,合衣而臥。偶爾會皺下眉頭,臉上泛著那種極度不正常的潮紅。
他似乎在喃喃低語,雷慎晚以為他哪里不舒服或者是需要什么,俯身下來。
“小乖……不要走,小貓……慎兒……”
他反復以呢喃著他對她的昵稱,雷慎晚的心一下子便又酥又軟,伸手便將他正打著點滴的手拿了起來。
他的手心燙得厲害,她伸手摸了下他的額頭,燙得嚇人。
這么燙,真的不用去醫院在家里打點滴就可以么?
她四處打量著,床頭并沒有水杯,只放著一個溫度計。她急急忙忙地下了樓,終于在餐廳處找到了放杯子的地方,倒了些熱水,用兩個杯子反復倒折,最后拿了個勺子上樓了。
她將水杯里的水盛到勺子,用唇試了下水溫,貌似溫度還是有些高,她放到唇邊又吹涼了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到他唇邊。
“大老虎,張嘴了。”
他并沒有執行。
她沒有照顧人的經驗,他躺在那里,勺子里的水似乎很難被喂到他嘴里。
但是看到他唇角干裂的程度,她甚至看清楚了他唇上的那些倒刺,索性拿了勺子直接灌了。
水自然是有溢出了。水漬沿著他的臉、脖子,灌進了他的領子,雷慎晚又從浴室拿了毛巾塞在他的脖頸周圍墊著。
他喝到了多少水不清楚,只看到他身下脖子處的床單上已經有了點點濕漬。
他的唇,也有了幾分濕意。
床頭,放著支溫度計。她瞧了眼,剛才的刻度還保持著她甩了甩溫度計,最后將溫度計夾在了他的腋下。
貌似,輸進身體的藥物已經開始起作用了。
液體慢條斯理地滴著,雷慎晚望著那還有一大半的液體藥袋,真有將那移動開關旋快的念頭。但她最終并沒有,她清楚這些都是要遵醫囑的。
室內靜靜的,除了他有時發出的喃喃囈語。
他的囈語,大多數情況下,她都聽不清楚他在說什么,她能聽清楚的,只是他喚著他賦予她的各種昵稱。
她將他沒有輸液的手偷偷地拿起放到唇邊,眼睛和鼻翼都不由自主地冒著陣陣的酸意。
比鄰餐廳。
工作人員歸來后的回復令霍延東得意地笑了起來。
“我猜得沒錯吧?怎么樣!”
唐豐斜臥在沙發上,呷了口清茶,“感情N國的三太子得感謝我們的晚兒妹妹哪!要不是她在這邊扯著大佬玩愛情,三太子那里呀,怕早已經開始水深火熱了!”
霍延東靠著包廂的門,聽到唐豐如是說,猶豫了下,“真的要動他了么?三太子的根基,可是相當深厚的,真的要動他?”
唐豐點頭。
“道不同不相為謀。北少親自拋給三太子兩次橄欖枝,都被拒絕了,大佬很不痛快。所以,三太子他就得移位嘍!被我們大佬惦記上的人,哈哈,都得自求多福!”
“這話概括得不全,晚兒妹妹例外。”
“你不覺得他把人姑娘折騰得挺可憐的么!別的不說,單就說他這一會兒許卓南一會兒言虎的,雙層身份兩重人格,他是覺得沒什么,變態基地的優秀畢業生。他可以既是許卓南,又是言虎,愛上許卓南和愛上言虎都一樣,人晚兒妹妹不一樣哪,在人家哪兒,這明明是兩個人哪!人姑娘的愛情觀又忒正!”
“索性向晚兒妹妹攤開來得了。”霍延東提議。
“攤開?你以為他不想么?起初,他沒告訴雷慎晚他的背后身份。那是因為是個男人,沒有人想讓自己最愛的女人看到自己最黑暗、最冷酷的那一面。我們都是男人,這點大家都認可吧。所以雷家他老泰山和小舅子,也不就抓住他身份上表里不一這一點,處處拿住他么?”
“然后,明媚再給插的那一杠子。你說那時的他,要敢以許卓南的身份出現,在雷慎晚那里,他有可以不但坐實了他是耍卑鄙手段拆開人耿嘉宥和雷慎晚這對有情人的壞人,而且還有可能坐實成謀害耿四耿雁南的兇手。明媚那番話里,雖不全是事實,但好多說的可都是事實,雷慎晚也聽得清清楚楚。特別是明媚推斷出大佬與雷慎謀甚至雷家之間的約定。這要坐實了,會令雷慎晚對整個雷家失去信任,你覺得,他許卓南敢么?讓自己最愛的女人對所有人失去信任?他舍得么?而且我們還要清楚一點,從時間節點上看,那時候的雷慎晚還并沒有愛上那時身為許卓南的他喲……”
提到明媚,鮑文隆頓了下。
霍延東往三個人的茶杯了分別續了茶,給唐豐續茶時,瞧了他一眼,唐豐沖他微微一笑,繼續。
“他以言虎的身份帶雷慎晚上島,我想目的無非就是為了身份日后的暴露,去給晚兒妹妹做心理建設的。當然,效果不錯,雷慎晚是可以接受他身后那復雜的背景的,但是,大佬他卻也以言虎的身份跟我們的晚兒妹妹在一起了(liao)。”
“太燒腦了。照我說,既然這次,雷慎晚要和言虎分手,他索性舍去言虎這層身份得了。”霍延東皺著眉揉著太陽穴。
“哈哈,假面戴慣了,舍不得摘下了。”唐豐戲謔道,隨之又被充道,“還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言虎的身份更適合他耍流氓哪!畢竟,許卓南的那層身份,令他作為人家青梅竹馬的哥哥,某種情況下他有斯文儒雅的人設包袱。”
“他不舍得言虎這層身份,還有一條,那就是大佬是以言虎的身份與晚兒妹妹度過那妙不可言的曾經的。他以言虎的身份為她復仇殺人,以言虎的身份帶她上天入海,以言虎的身份為她發動過一場跨越種族的戰爭……再說,人家雷慎晚目前愛上的,也是言虎。他現在要敢放棄言虎這層身份,雷慎晚那里,言虎便是永恒了,他作為許卓南,永遠得守著精神出軌的晚兒妹妹了,你覺得他會甘心?當然,以言虎的身份,也能更暢快地滿足他某方面的需求……畢竟是有血有肉有欲的男人嘛,那種事兒……怎么說呢,食髓知味!”
“回歸世俗后,我們大佬以許卓南身份所展現出來的那慣性寵愛,令雷慎晚太過內疚與自責,道德上小丫頭有點兒受不住……,所以新問題來了!”鮑文隆補充。
“所以我說么,被他惦記上的人,不管是愛的還是恨的,都挺可憐的!”
幾個人圍繞著自家老大深度聊了會兒,霍延東看了眼腕表,“你倆說我待兒還要不要回去?”
鮑文隆和唐豐相視一笑,“你覺得呢?”
“也是,萬一我回去的不是時候,攪了咱大佬的好事兒……他還不把我給烹了。嗯,最起碼,也得推遲到場的時間。”
鮑文隆和唐豐:“……”
“唉,你倆說我們像不像一幫愛操心的老父親?”霍延東撫著額自嘲。
“唉!他不爽,大家都爽不了。你看,他把我這奴性給培養的,五顆星了吧。我覺得要放古代,我他媽職業肯定就是——奴才!”
唐豐樂了,鮑文隆也胸腔抖動。
“哥幾個,想想轍,讓這倆幼稚的孩子盡快地結束折騰吧。要愛就他媽痛痛快快地愛,要分就給咱利利索索地分了,別整天這么個吊著,跟患了個慢性病一般,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