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遲在內殿里,自然聽到了外面門口花顏與陸之凌的對話,不由得好笑。
也難得她這份不知何時練就的不動聲色面不改色對著人讓人看不出半分深淺的功底,她這個人,人前千面,人后千面,他早就領教過的。
花顏進了內殿,見小忠子和采青已經將水盆端了下去,將內殿打掃得極為干凈整潔。云遲側躺在床上,一身清爽,正笑吟吟地看著她,她又忍不住面色燒了燒,瞪了他一眼。
陸之凌隨后走進來,站在門口,喊了一聲,“太子殿下?”
云遲收了笑意,溫和地開口,“進來吧!”
陸之凌走了進來,見云遲雖然面色蒼白,但精神似乎極好,他拱手見禮,口中笑道,“殿下福大命大造化大,總算是有驚無險。”話落,一本正經地說,“不過殿下還是要愛惜著點兒自己,畢竟殿下的命以后不止是朝廷的,還是太子妃的。”
這話別有深意。
云遲淡笑,“你說得有理,本宮定會謹記。”
陸之凌聞言挑了挑眉,笑得頗有深意,“殿下似乎比以前好說話了!”
云遲不置可否,“坐吧!與本宮說說你們如何殺了勵王收了勵王軍的?”
陸之凌一撩衣擺落座,“看來殿下是知道我們此次必會成事兒了?”
云遲點頭,“的確,否則你若不事成的話,不會這么快進南疆都城。”
陸之凌收了笑,將如何殺了勵王,運兵收服了勵王軍經過說了一遍。說完后,對云遲道,“上一次便有負殿下重托,這一次將功贖罪了。”
云遲微笑著看了花顏一眼,“上一次你們敗給了本宮的太子妃,也不丟面子。”
陸之凌也瞅了花顏一眼,見她坐在桌前徑自喝茶,見云遲提到她,眼皮都沒抬一下,他暗贊了一聲這鎮定的面上功夫估計不是一日半日練就的,笑著說,“也是,論巾幗不讓須眉,非太子妃莫屬了,殿下好福氣。”
他這樣說,自然是十分的真心敬佩,畢竟是敢闖蠱王宮奪蠱王的女子沒誰。
云遲頷首,誠然地說,“本宮也覺得自己十分好福氣。”
陸之凌默了默,問,“殿下如今受了重傷,是需要養傷的,接下來打算怎么安排?可還有需要我去做的差事兒?”
云遲點頭,“有,你與安書離、梅舒毓,即日起,對周邊各小國出兵,務必,都收復了。”
陸之凌欷歔,“這短時間內可不容易,殿下可有時限?”
云遲道,“一個月。”
陸之凌揚眉,“整個西南境地?”
云遲點頭,“整個西南境地。”
陸之凌揉揉額頭,“時間是不是緊了點兒?殿下急什么?早晚這西南境地都是你為刀俎。”
云遲淡聲說,“本宮早早處理完西南的事情,也可早早大婚。”
陸之凌恍然,暗想著這事兒對于云遲來說的確是急的,他又看向花顏,見她依舊靜靜地喝著茶,似沒意見,他一時沒了話,點頭,咬牙說,“好,一個月就一個月。”
云遲露出微笑,“辛苦了,收服西南順利的話,本宮回京對你們論功行賞。”
陸之凌放下揉額頭的手,笑著說,“看來我要十分努力了,屆時殿下將我的官職多往上升兩級。”
云遲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不是一直以來想要無官一身輕嗎?怎么如今看重官途了?”
陸之凌嘿嘿一笑,吊兒郎當地說,“官大俸祿多嘛,我想通了,要想活的自在,主要是不能缺了銀子,從京城到南疆這一路,銀子都花光了。”
云遲點頭,“這倒也是個理由,待你事成,本宮達成你所愿。”
陸之凌立即站起身,長揖說,“那就先謝過太子殿下了。”
花顏此時放下茶盞,對云遲說,“用早膳吧?”
云遲點頭。
花顏又對陸之凌問,“陸世子,你可吃早膳了?一起?”
陸之凌不客氣地點頭,“沒吃,就是為了守著時辰來蹭飯的。”
花顏對外吩咐了一聲,小忠子應是,立即去了。
不多時,小忠子與采青端來早膳,逐一的擺在桌案上,三副碗筷。擺好后,小忠子看了云遲一眼,試探地問,“殿下,奴才侍候您?”
云遲沒言語。
小忠子懂了,看向花顏。
花顏無奈地對他擺擺手,小忠子立即退了下去,她走到桌前,將一個單獨藥膳的托盤拿起,來到床前,放在床邊的長凳上,端起清粥,輕輕地攪拌涼了,坐在床頭,一勺一勺地送到云遲嘴邊。
她的動作看起來就是個慣會侍候人用膳的,一勺一勺,不快不慢,既不讓人等的急,又不會讓人吃的太趕。
陸之凌自己坐在桌前,暗暗地嘖嘖了兩聲,心里劃過一絲嘆息,想著無論如何,到底還是他們二人有緣分,兜兜轉轉,總能轉到一起,而且不得不說,他沒想到花顏待起云遲來,還能這般溫順。
云遲吃的差不多了,對花顏搖搖頭,溫聲說,“我吃飽了,你快去吃吧,一會兒涼了。”
花顏看著他說,“你再喝一碗粥吧?如今是夏天,哪里那么容易涼?剛吃這么點兒,哪有力氣養身體?”
說完,她徑自起身,又盛了一碗粥,繼續喂云遲。
云遲只能吃了。
陸之凌這時候覺得自己就是孤家寡人,真后悔掐著點兒來蹭飯,其實他私心里是想看看如今的云遲與花顏是如何相處的,沒想到卻是幾乎讓他想蒙上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雖然二人說的話語平平常常,但是就是這份平平常常,不生疏,不別扭,不寡淡,才讓他真正地體會到了花顏昨日對他說的話的意思。
她終究是聰明人,對云遲,懂得如何相處,而云遲也是聰明人,知道如何與她相處。兩個人都是聰明人,又豈會怨憤相對?
云遲又喝了一碗粥后,花顏才走到桌前,自己用膳。
雖然講求食不言寢不語,但是陸之凌還是沒忍住,瞅著她問,“我看你給太子殿下喂飯十分順手,以前常做?”
花顏點頭,“我哥哥自小有怪病,他那個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氣有些大,被我惹生氣了,就氣得不吃飯,我只能哄著他吃,來來去去,就養得順手了。”
陸之凌恍然,“真想見見臨安花家的公子花灼。”
花顏笑了笑,“他不是太好見,不過,你若是要見他,總有機會的。”
陸之凌轉頭,對云遲問,“太子殿下可見過花灼?”
云遲搖頭,“未曾見過。”
陸之凌納悶,“太子選妃,太后懿旨賜婚后,你不是前往臨安花家住了幾日嗎?怎么沒見到?”
云遲道,“那時他不在臨安花家。”
花顏接過話,“當時哥哥是不在,在外游歷,他日夜治病七年,病好后,迫不及待地出了家門四處走動,三年里,將我去過的地方,他都去了一遍。”
陸之凌來了精神,“你去過很多地方嗎?”
花顏點頭,“嗯,很多吧!”
陸之凌還要再說什么,云遲開口,“先吃飯,一會兒都涼了。”
陸之凌住了口。這時,他突然發現云遲也是人,沒那么高高在上了,也會關心飯菜涼不涼,似乎有人情味了些,暗暗想著,生性涼薄的太子殿下有了人情味,是好事兒吧?
當然,這轉變得益于花顏。
他又暗暗想著,云遲真是眼光好,他選花顏做太子妃,的確是比任何女子都合適。在花顏的身上,哪怕成了太子妃,也不會成為依附他的攀枝花,他自有一種風骨,有她在身邊,只會是那錦上花。
花顏覺得侍候人還是很累的,很消耗力氣的,所以,早膳她也吃了很多。
用過早膳后,小忠子和采青進來將剩菜殘羹收拾下去。
陸之凌抹抹嘴,站起身說,“殿下好好養身子,我這就啟程,您身系江山社稷,一定要將身子養好,切不可操勞急躁,操之過急。”話落,想了想說,“干脆,我將梅舒毓那小子給你叫回來吧!這南疆都城但有事情,他能為你分擔些。”
云遲搖頭,“不必,讓他歷練歷練,將來我要用他,南疆王和公主已經下了天牢,蠱王宮已毀,南疆王和公主葉香茗的蠱蟲和暗人也都悉數毀去,劾王府翻不出大天來,其余人更不足為懼。本宮也費不了什么心。”
“那好,既然殿下如此說,我就走了。”陸之凌聞言點頭,十分干脆地出了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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