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顏被云遲從鬼門關生生地拉回了一條命,臉上的青紫之色和死氣淡去,依舊昏迷著。
云遲在賀言等人退下去后,半躺在她身邊,安靜地看著她。
自從來西南境地半途中她用計離開,到如今已然近一個月的時間,她看起來沒什么變化。殿內燈燭明亮,她似乎不再難受,十分安靜,如睡著了一般。
云遲看了她許久,才疲憊地閉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對外喊,“云影!”
“殿下!”云影應聲現身。
“蠱王宮在我離開后,是個什么情況?”云遲問。
云影立即回話,“回殿下,蠱王宮毀了,守護蠱王宮的所有暗人,沒有一個活著出來,全部覆滅在了蠱王宮內。”
云遲聞言揚眉,淡淡一笑,“僅帶著臨安花家幾十名暗衛,便傾覆了整個蠱王宮數千暗人,著實厲害得緊。”
云影誠然地點頭,“太子妃確實十分厲害,令人敬佩。”
云遲偏頭看了一眼,只見花顏人事不知,他收了笑容,冷冽地說,“差點兒丟了命,也算不得十分厲害,但是臨安花家除了她外,跟隨她的暗衛未折損一人,也委實有可敬佩之處。”
云影頷首。
云遲又問,“然后呢?”
云影道,“殿下帶太子妃離開后,屬下依照您的吩咐,將臨安花家五十名暗衛悉數關進京都府衙的天牢里了,他們未曾反抗,十分安順。”
云遲“嗯”了一聲。
云影又道,“南疆王被太子妃的人困在劾王府,屬下去取血引時,因用得急,未曾經過南疆王同意,便打暈了他,直接取了血引,他如今依舊在劾王府。城內混亂時,公主中了暗箭,受了傷,箭傷似乎涂抹了使人昏迷的迷幻藥,所以,如今被護送回王宮,依舊未醒。無論是南疆王還是公主,還都不知道蠱王宮被毀。”
云遲又“嗯”了一聲,“計劃十分周密,先是引我出南疆都城,然后攪亂京城,趁機行動,一環套一環,若非我隱隱覺出不對勁,出城百里后暗中折返回來,還不知道她要做的事兒竟然是闖入蠱王宮奪蠱王,真是膽大包天不怕死。”
云影回想他在城外遇到殿下,將蠱王書拿給他,他一目十行地看過之后,恰巧得知城內動亂,有人夜闖蠱王宮時,他當即想到了太子妃,情急之下棄了馬,以絕頂輕功趕到蠱王宮,當看到蠱王宮已經成了一座火牢,得知太子妃在內時,毫不猶豫地沖了進去,以及抱著太子妃出來時,他心下驚懼震撼。
彼時,殿下置自己生死于度外,他實在不敢想象,他若是出事兒會如何?
東宮的暗衛悉數陪葬不說,大約南楚江山自此就再無如殿下這般出色的繼承人了!殿下沒了,南楚也就失了半壁江山。難保南楚江山不會自此走下坡路,一蹶不振。
殿下從出生起,肩上便扛著南楚江山,他五歲時,皇后薨了,十五歲時,武威侯夫人故去,這兩條人命,又為南楚江山加重了分量,他的命,比真金還要金貴。
可就是這樣金貴,他卻沖進了蠱王宮,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帶出了太子妃。
他實在難以想象,太子妃原來在殿下的心里,已經比江山還重了。
這若是被皇上,太后,以及南楚的一眾朝臣知道,不知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他正想著,云遲又問,“如今南疆都城,是個什么情況?”
云影打住思緒,立即回話,“南疆都城已經控制下來,恢復如常,除了公主被暗箭所傷外,無人傷亡。”
云遲點頭,冷靜地沉聲吩咐,“今夜之事,封鎖消息,不準傳出去,更不準傳回南楚。”
云影心神一凜,“是!”
他就知道,今夜之后,殿下不會讓人知道他為救太子妃連自己性命都不顧了!
云遲又道,“那三萬兵馬,派人送去給安書離和陸之凌,同時告訴他們,給勵王遞一句話,就說蠱王宮毀了,讓他仔細斟酌斟酌,到底是與本宮作對到底,還是迷途知返。若是作對到底,本宮便不客氣了!”
云影一怔,“殿下既然封鎖消息,為何又單單告知勵王?這樣豈不是泄露消息?”
云遲淡聲道,“蠱王宮被毀的消息早晚會泄露出去,告知勵王是為了讓他躊躇些日子,暫且停戰,拖延緩和局勢,我目前沒有心力應付這些事兒,先擱置暫緩處置而已。”
云影明白了,殿下如今每日為救人心力交瘁,自是無暇他顧,他應是,無聲無息退了下去。
小忠子一直守在門口,在云影下去后,他仔細地聽了片刻,里面沒有動靜,他躡手躡腳地挑開珠簾,對里面試探地問,“殿下,您可沐浴?可用膳?奴才是否幫您收拾一番您再休息?”
云遲疲憊地說,“不必了,就這樣吧!本宮累了,你下去吧!”
小忠子應是,不敢再打擾,退了下去。
云遲確實累了,躺在花顏身邊,疲憊地睡了過去。
外面的雨漸漸地下得更大,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外面的青石磚上,透著沁人的涼意。
賀言等人被安排在行宮里住了下來,對比花顏丟了性命,他們都覺得,如今雖然被困,但好歹少主保住了性命,已經算是一樁好事兒了。
至于給安十六傳信,他們是不敢的,安十七等人如何了,他們也是不知道的,也不敢問云遲,無論他們誰,在太子殿下面前都是說不上話的,能說得上話的,唯有少主自己了,只能等著她醒來之后再說了。
他們卻不成想,花顏雖然保住了命,但一直昏迷不醒。
每日,賀言都會為花顏診脈,每日云遲都會運功為花顏祛毒,盡管云遲給花顏和他自己每日都服用一顆九轉還陽丹,花顏每日都會吐出一口黑血,毒素被清除些許,但一直昏迷不醒,云遲武功損耗太大,補進身體的好藥補不滿他所損耗的內息。
七日之后,他已經到了應付不來的地步。
賀言見云遲這一日運完功后,身子便躺倒在了榻上,好半響,似乎都沒力氣動一下,他終于看不過去地開口,“殿下,您萬金之軀,仔細身體,少主的危險期已經過去,您以后每三日為她運功祛毒一次就可,萬不能救回了我家少主,您把自己折了,少主若是醒來,定會愧疚不已的。”
云遲默了片刻,淡淡輕嘲地一笑,虛弱無力地說,“她若是真能對我愧疚,倒好了!就怕她醒來后,又要迫不及待地揮開我一走了之。”
賀言聞言心悸地垂下頭,再也不敢言語了。
小忠子在一旁心疼地說,“殿下,您可要愛惜自己啊,就聽賀大夫的吧!三日運功一次,太子妃頂多會醒得慢些,不會有性命之憂的,您再這樣下去,身體吃不消,落下病癥可怎么辦呢?”
云遲淡聲道,“好,就聽你們的吧!其實我也不想讓她太快醒來。”
小忠子見云遲答應,暗暗地松了一口氣,連忙去吩咐廚房燉補湯。
他一邊走,一邊暗暗地想著,這么多年,他從來沒見過殿下為誰如此過,太子妃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氣,若是此次之后,她再棄殿下于不顧,那可就是真正的沒良心了。
南疆王昏迷了兩日后醒來,得知蠱王宮被毀,蠱王不知所蹤,他一口氣沒上來,又暈死了過去。
公主葉香茗也一直昏迷著,她中的箭傷被御醫包扎了,但是御醫解不了迷幻藥。
南疆發生了如此大的事兒,但是百姓們卻都不知道,依舊一如既往地生活,無人知道那一夜被他們奉若神明的蠱王宮毀了,無人知道南疆活死人的毒暗人被覆滅殆盡。
對于南疆百姓來說,最近的日子是個連雨天,雨一直下著,街道上行人極少。他們都喜歡聚在茶樓里聽說書先生說南夷和西蠻兩小國打仗的最新進展。
安書離和陸之凌是在蠱王宮被毀一日夜之后收到云遲傳書的,得知蠱王宮被毀,安書離震驚不已,陸之凌也十分震驚,沒想到這么快,花顏就真的毀了蠱王宮。
陸之凌暗想,花顏既然毀了蠱王宮,那么一定奪到了蠱王了吧?那么她此時是被云遲發現了緝拿?還是已經離開南疆了?他不得而知。
他所在西蠻之地距離南疆都城太遠,云遲只傳了一句話來,其余的什么都沒說,他只能憑自己猜測。
安書離震驚之后,依照云遲吩咐,派出了藍歌,親自去南夷軍營給勵王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