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少女居然視若無睹地越過段立崢來到自己面前,新安小郡王滿面春風關都關不住。
“啊呀?居然是對我更感興趣嗎?沒想到立崢你也有今天,沒帶斗笠居然姑娘不找你,難道段二郎你的身價下跌了?這還是我第一次贏……”
不知為何,新安小郡王冗長的調皮話突然戛然而止。段立崢疑惑地往好友那看去,卻發現新安小郡王怔怔地盯著面前女子的眼睛。
段立崢有些意外,雖然這個女孩子的眼睛的確是非常漂亮,他第一次看到也不禁愣了一下神,但他這位郡王朋友可是流連花叢的常客,在神都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對待女子的經驗比他可要豐富的多。
原本油嘴滑舌的新安小郡王陷入沉默,只是一味凝視著眼前少女的眼睛,眉頭微蹙,像是在努力回憶著什么。
但旋即又搖了搖頭,像是想把什么不可思議的想法從自己的腦海中驅走,眨巴著一雙狹長的桃花眼,臉上重新掛起玩世不恭的笑。
“這位妹妹我們之前見過?在下新安郡王高潤,呀,妹妹之前的問答真是精彩,令本王五體投地。”他笑瞇瞇說道。
聽到新安小郡王略顯輕浮的言語,段立崢有些不悅地皺起眉頭。雖然和新安郡王相交已久,明白他這人對女子就是這樣一個態度,但段立崢還是覺得聽起來十分刺耳。
這女子會作何反應呢?為什么在眾人之中偏偏注意到了新安郡王?
難道她是看出了新安郡王皇族的身份所以想要結交嗎?
段立崢看著這女孩子神情有些失望。對自己的猜測充滿厭惡。
但眼前女孩子的反應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朱鸞聽到新安郡王的話,也不生氣,由于個頭比新安郡王要矮,她微微仰頭,專注地打量著新安小郡王的眉眼,一言不發。
周圍的眾人不明情況,也都一頭霧水的看著兩人,除了偶爾的鳥鳴,以及輕微的呼吸聲,林間除此之外別無他響。如此恰到好處的靜默橫在二人中間。
沒過多久,少女輕輕的笑聲打破了寂靜。
她居然抬起手,朝新安小郡王的臉上伸去。
少女的蔥指一一撫過少年的眉眼、臉頰和耳朵,最后微微踮起腳,手掌落在少年的頭頂上。
“果然是潤兒呢。差點沒認出來,還好你和你父王長的很像。”少女滿含笑意的聲音在林間回蕩。
這一切發生的猝不及防,從來都只是調戲別人從未被別人調戲過的新安小郡王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宛如被雷劈了一般。
在場所有人都被這女子大膽的舉動給驚到,臉上全然是見了鬼一般的神情。
唯有站在少女身后的李文曜對新安小郡王投出了同情的眼神。
“真是不知廉恥!”一個女子尖刺的聲音打破了寂靜的氛圍。
段立崢聞聲回過頭來,看見自己的妹妹站在自己的身后,臉色鐵青地盯著不遠處的女孩子。
“芷云,你說什么呢。”段立崢眉頭緊鎖,低聲呵斥道。
段芷云煩躁地看了兄長一眼,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低下頭來,絞緊了手里的帕子。
新安小郡王回過神來,神情復雜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子。他還是第一次被女孩子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給摸了臉,于情于理普通男子這個時候應該說上一句“姑娘請自重才對。”
而他這樣紈绔則應該順水推舟,調戲調戲眼前這個姑娘,
但不知為何,這兩種方式都令他有些毛骨悚然。
因為就在剛才,少女撫上他的眉眼的時候,他清楚地感覺到,少女的指尖不帶一絲情欲,眼中也不是他所熟悉的,女孩子對他的愛慕之情。
她的眼神很純凈,里面的光澤甚至有些慈愛。
聽她笑著說完那句話,新安小郡王一瞬甚至感覺到了血脈的悸動。
“你是誰?”新安小郡王不由得脫口而出。
這下換朱鸞的身體僵住了。
“是啊,你不認識我的。”她喃喃道。
天后娘娘的長子和次子都在娶親之前身亡,三哥的嫡長子高潤是皇室的第一位孫輩,也是朱鸞前前世的第一位侄兒。
三哥的元妻身體不好,府里鶯鶯燕燕又太多,高潤小的時候就被天后娘娘抱進宮里養在身邊。
“新安郡王嗎?”朱鸞低低念道。
原來他現在已經有了封號了啊。她前前世死去的時候,這孩子才七歲,還沒有封號。
朱鸞本身對孩子并不是非常喜歡,但潤兒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她冷淡的態度,不知為何對她格外有興趣,只要她在宮里,他總是邁著小短腿亦步亦趨的跟著她。
每當她不耐煩地回頭,軟軟糯糯的小男孩就會躲到柱子后去,過了一回兒,才會小心翼翼的探出小腦袋,露出一雙漂亮的桃花眼。
而當年那個,永遠用飽含孺慕之情的濕潤眼眸看著她的小男孩變成了一個長身玉立的青年,輕浮的眼神后面是冰冷又陌生的神情。
似乎只有她一個人被時光留在了原地。
看著眼前的少女的神色突然變得有點悵然,新安小郡王不知為何也有點不舒服。
朱鸞抬起頭,向后退了一步,拉開了和新安小郡王的距離,向他欠身行禮。
“臣女朱瑛見過新安郡王。”
臣女朱瑛見過新安郡王。
新安小郡王有了封號之后,無數人都向他行禮,然后說這中規中矩的一句話。
但他從未覺得這句話聽起來那么的疏離刺耳。
“你……”他皺起眉頭,“你剛剛為何直呼我的名字?還有聽你所言,你認識我的父王?”
不可能吧。新安小郡王上下打量著,以他閱女無數的經驗來看,這少女絕對不會超過十五歲。
“這個呀,”少女揚起頭,臉上掛起爽朗的笑,“家父和令尊相識,所以從令尊處聽說過你的事,剛剛是我一時激動失禮了,我們并未見過。”
這話怎么聽起來有點耳熟?站在后面的李文曜皺起眉頭。
“你父親認識的人真多。”后面突然傳來幽幽的一句話。
朱鸞回頭,發現李文曜正在后面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少女致以真誠的微笑。
青年無奈地看著她。
南山先生在書童的攙扶下站起身來,看著下首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們,有些疲憊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的視線移動到在人群中談笑風生的少女身上,臉上浮現出一絲憂慮和掙扎,隨后老人嘆了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正打算開口——
“南山先生,段氏的老族長來了,要現在見您。”旁邊一個書童突然來報,南山先生驚訝地看向草堂里,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的身影出現在里面,南山先生咽下將要出口的話,走進了草堂。
“朱瑛。”老人蒼老的聲音從上面傳來。
朱鸞正隨意地坐在草地上和慕恪之等人攀談著,周圍圍滿了對剛剛問答的內容感興趣的年輕學子,她和新安郡王說完話,正想回頭問南山先生收徒的事,一抬頭卻發現南山先生不在原地,書童告知她先生突然有急事,她就只好一邊打發著時間,一邊等南山先生出來。
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南山先生重新回到了草堂前,開口喚她。
“先生,您回來了。”朱鸞站起來向南山先生行禮。
“之前我向您說的進入紫陽書院和成為您弟子一事……”她開口詢問道,但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
“你不能進入紫陽書院,我也不會收你為弟子。”南山先生面無表情的看著下面的少女,沉聲威嚴地說道。
朱鸞佇立在原地,有些愕然地抬起頭,沉默地注視著上首的老者。
外圍的學子則一陣騷動,人群看著她的眼神變得不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