銳利的薄劍從朱鸞的胸口穿出,上面竟然一絲血跡也無,仿佛從少女的胸口長出來一般,書架縫隙里透過的日光打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銀光。
殺人不見血的劍,只是一個快!
那劍深深的捅進來,速度快到朱鸞都沒有產生任何感覺,只聽到利刃捅出血肉的噗嗤聲。
而此人的劍意滔滔不絕,薄劍穿出朱鸞的胸膛后更是想要繼續向前捅去。
輕輕嚓的一聲,原本勇往直前的薄劍突然失去了所有的生氣,被一動不動死死定在原地,不得再前進一寸。
草木的氣息拂面而來,原本和朱鸞相隔一尺的宋懷竹已經瞬息而至,隨著一陣勁風,逼近朱鸞面前。
男子臉上白玉的面具甚至將將要貼至朱鸞的臉頰。
朱鸞低下頭,宋懷竹的手放在她的胸口之前,一指抵著露出她胸口的劍尖,那手指仿佛金石所做,薄劍不得前進一寸,也不得后退一寸。
就在這個時候,遲到的劇痛才姍姍而至,錐心刺痛霎時席卷而來。與此同時,只聽耳邊又是叮的一聲冷劍交鋒的聲音,另一柄薄劍再次從書架后穿來,但這柄劍的劍尖將將穿過書架,就被宋懷竹另一只手的手指隔開,強大的勁力在狹窄的空間里蕩開,巨大的書架上被彈開的劍劃出一道長長的丑陋斜口!
這柄劍原本瞄準的位置居然是朱鸞的側臉,朱鸞雖然意識模糊,但還是清楚的感覺到了這柄劍的劍意,這劍居然是想先刺她的臉,然后朝她的半邊肩頭劃下!
宋懷竹整個人身上的氣息變得冰冷刺骨,即便剛剛彈開了第二劍,但之前停留在她胸口前的手指紋絲未動,依舊牢牢定住穿透她胸口的第一劍。
朱鸞靠在書架上,喉間一甜,一股血腥氣直往外沖,看著近在咫尺的男子的臉,咬緊牙關,努力把血往下咽。
“你……”朱鸞想要出聲,但滿嘴血氣,聲音含糊不清。
完全感受不到出劍之人的氣息,想必是使用了什么手段掩蓋了氣息,否則即便自己沒有發覺,身為后天宗師的宋懷竹不可能沒有發現,但看眼前男子的反應,應當也是不知情。
這柄劍毫無疑問是直奔她的要害而來,但就在劍尖扎入她體內的瞬間,這遲鈍的身體終于有了反應,她用了三輩子的反應能力,才在千鈞一發之際往左移了一寸,險之又險避開了要害。
這下子朱鸞覺得整個身體都熱了起來,眼前頓時呈現一片詭異的紅色,此時在那片紅色背景襯托下,只能看見一個人模模糊糊的輪廓,像是一團迷霧,凝結又聚散,陌生但又有點熟悉。
朱鸞耳邊似乎放空一般,什么聲音也聽不見了,只余下一片空寂。
不能死。
不能死。
不能死。
朱鸞只知道她還沒死,還不能死。
她的心臟擂鼓一般,跳得顫顫地響,眼前又是一片刀光劍影,如地獄一般血紅的火海,富麗堂皇的宮殿,未婚夫的低語,扭曲的怪物,還有從自己胸口穿過的長槍。這些凌亂的場景一遍一遍地在腦海里回放。
那些場景宛若暗夜里單調重復的皮影,明滅中,死了,又再復蘇,都是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在數不盡的輪回里和她相伴,糾纏著她,撕扯著她。
朱鸞全身都戰栗了起來。
不管是誰,她要殺了他們。
她摸索著打開了手腕上護腕的機關,正想要握拳。
“保持清醒,集中精神,屏住呼吸。”在一片寂靜中,她聽到有人在她耳邊鏗鏘有力的說道。
她皺起眉頭,勉力去辨認眼前的人影,但不管怎么看,都非常陌生。
“屏住呼吸!”那人大聲喝道。男子身上的氣息陡然暴漲。
朱鸞瞇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屏住了呼吸。
隨后只聽書架后傳來一聲悶哼,唰的一聲,男子的手指穩穩停在她的胸前,但原本在他指尖前的劍尖已經不見蹤影,插在朱鸞胸口的薄劍在一瞬間被推了回去!
渾身的血液奔涌,似都在往胸前的傷口涌來,朱鸞原本以為會迎來一個血濺當場的結局,卻只覺磅礴的真元從傷口處涌入,如同清涼的潮水陡然灌入,沸騰的血液正在平息。
她微微低頭,只見原本停留在她胸前的宋懷竹的手指微微往前移動,貼到了原本插著劍的傷口上。
朱鸞皺起了眉頭。
“啊咧?”
就在這個時候,便聽得身后有人聲音嬌脆,如玉珠落于銀盤。
“沒想到居然真的會刺中?你身邊的這個女人不會是個普通人吧?”
那個一直隱蔽在書架后的人從書架后走了出來。
朱鸞微微側頭,看著后方走出的那個白衣女子,她看上去比朱瑛的這副身子要大上幾歲,似是二十出頭一般,身姿已經完全長成,曲線不似她的帶點青澀的玲瓏,而是飽滿處直欲噴薄,纖細處嬌柔將折,繡工精湛的白色衣裙沒有被她穿出仙氣,反而越發風姿妖嬈,偏偏一張臉容色端莊,眼角處微微上挑,飛鳳般璀璨華貴。
見朱鸞看過來,女子遞過一個含著冷意的輕蔑眼神,隨即漫不經心的轉開眼光。
她的目光直直落在了正停留在朱鸞身前的宋懷竹身上。
她微笑的看著宋懷竹,說道,“師兄,好久不見。”
宋懷竹沒有抬頭,也沒有看她。只是專注地注視著貼在朱鸞胸口的手指。
真元從他的手指源源不斷的注入,如大江破堤,順著兩人身體接觸的部位潺潺前進,匯入朱鸞堵塞的四肢百骸和奇經八脈,所到之處,如春風如冷泉,清涼醇厚,雄渾悠長。受傷后血肉經脈被逐一細致修補,爽朗的內息安撫著朱鸞躁動的神魂,她的傷口至今一滴血都沒有流出來。
在宋懷竹真元和內息的幫助下,朱鸞的意識也漸漸清醒了過來。
“宋公子,已經可以了。”她低聲對離她現在不到三寸的宋懷竹說道。
宋懷竹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往后撤了一步,拉開了和她的距離,但他的手指還沒離開。
朱鸞也沒有繼續制止他的意思,畢竟她并不想在陌生人面前流血。
她放開了手上的護腕,感受到那個陌生女子的視線,朱鸞抬起頭來。
正在默默打量朱鸞的陌生女子看見朱鸞抬起頭來,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揚起不合時宜的甜美笑容。
她森然地看著朱鸞,但臉上的表情卻是溫和有禮的,她低聲向朱鸞問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