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堂西院地底的密室的凈房里,一個巨大的木桶上熱氣裊裊。
朱戎躺在木桶邊的矮榻上,聞著空氣中熟悉的藥味,臉上露出一絲諷刺的笑意。
“你之前不是說我沒救了嗎?怎么太奶奶一求你又愿意救我了?”少年丑陋的臉上笑容扭曲,“看來你不是不能救,不過是想要人下跪求你罷了。”
他看著在他身邊筆直佇立著的少女,充滿惡意地說道。
凈房里現在只有他們兩人,朱玥被安排在另一間房間由陳婆子服侍著,所以他說話也就越發肆無忌憚。
眼前的少女一言不發,只是盯著手上的一柄劍出神。
這是剛剛送到她手上的劍。
之前聽到朱鸞提出的要求,白老太君愣了一下。
隨后老人認真思考了一下,點點頭說道:”好,我明白了。“
白老太君拄著拐杖往密室外走去,“你要的東西我會準備好。”
沒過多久,陳婆子就和幾個心腹侍女準備好了藥浴,隨后一個渾身浴血的人走了進來。竟然是原本在外面拼殺的衛勇。
衛勇一言不發走到朱鸞面前,將一柄軍中重劍遞到了她的手上。
“這是老公爺的劍。”這漢子硬邦邦說完這句話,轉身就又走了出去,連朱鸞想問問外面情況的機會都無。
這把劍看上去已經有了年頭,式樣樸實無華,正是軍中常用的佩劍。
刀柄和刀鞘無比光潔,看上去常常受人擦拭。
朱鸞唰的一聲拔出劍,劍刃上凝著一線冷光,刀鋒雪亮,煞氣撲面而來。
這種煞氣只有鮮血的洗練才能養出來。
“好劍。”朱鸞盯著手上的劍,輕輕贊嘆道。
“那當然,這是祖爺爺的劍。”朱戎在一旁看著她,言語中滿是驕傲,“祖爺爺就是用這把劍浴血殺敵,幫太祖皇帝打下了大周的江山。”
隨即少年的語氣又變得屈辱和不甘,“卻沒想到,這樣的一把劍居然會落到你的手里,像你這樣的小丫頭估計連雞都不敢殺,憑什么拿起這把劍。”
朱鸞收劍入鞘,微笑看著在床上瞪著她的少年,“你人都快死了,話還這么多。”
“沒辦法啊。”朱戎大口喘著氣,抬手抹掉嘴角溢出的鮮血,“趁還沒死,將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也不枉活這一遭了。”
“我老家有這么一句話。”朱鸞彎下腰來,仔細端詳這少年的臉。
少女突然逼近,流光溢彩的眸子牢牢鎖定他,那大而亮的眼睛里,不知為何沒有難堪和憤怒,只有最溫柔最執拗的憐惜。
朱戎愣住了。
隨后他有些不自在的偏過頭去,低吼道:“看什么看!有話直說。”
朱鸞直起身子,一邊笑一邊說道,“那句話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你!”朱戎聽不懂這古里古怪的句子,但明白這不是什么好話,一時氣地磨牙。
“你都快死了,就不要操心那么多的事,只想著不擇手段地活下來不好嗎?”少女背對他而立,淡淡說道。
朱戎沉默下來。
隨后有輕微的嘟囔聲從少年的口中擠出,“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明白,你之前沒有害我,是我自作自受。”
少年原本驕橫的火氣像是被一大碗蓮心水澆滅,對死亡的恐懼,對自由的向往,還有對這個世界的留戀匯集成復雜的情緒。
“我……不值得太奶奶再付出那么大的代價了,也不想再有人因為我死去……也不值得你去……”少年的聲音越來越淡,像是香爐里的煙,飄上去,逐漸消散,最后了無痕跡。
“我去什么?”朱鸞回頭看他。
朱戎偏過頭來沒有看她。
現在的情況利弊他一看便知——如果能按照原定計劃能夠救他,這個女子既然都趕了回來沒有理由說自己沒救了。
他只是身體丑陋,腦子并不傻。
自然也想得明白。
太奶奶那樣求了她之后她才答應了。
那便不是不能救,只是恐怕風險極大,而且她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朱戎悄悄轉過頭看著眼前女子負手而立的背影,那種游刃有余、漫不經心的氣場,以及敷衍的叫人無話可說的本事——朱戎突然有種錯覺,好像眼前站著的不是個柔弱纖細的姑娘,是個傳說中高上高下,來去無蹤的隱士高人似的。
朱鸞看朱戎不說話,背過身去檢查浴桶里的藥材,“雖然不知道你猜到了什么,但我姑且是答應了曾祖母要救你,就會負責到底。”
朱鸞重新走到朱戎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我只問你一句,你想不想活?”
朱戎咬緊牙關不說話,只是瞪眼看著她。
朱鸞靜靜地注視著少年的眼睛,他的瞳孔是純黑色的,像是一個冰冷的巖洞,里面有兩團熾熱的渴望,燒著魂魄。
這眼神如斯熟悉,如斯悲愴。
是她穿越過來時朱九小姐的眼神,是那個在戰場上遭遇背叛的狙擊手的眼神,也是那個孤身一人在燃燒的別苑里灰飛煙滅的公主的眼神。
朱鸞將手指塞進少年的牙縫里,粗魯地撬開他的嘴,冷冷地命令道,“說。”
少年的眼角燒得通紅,渴望和理智廝殺,在外力的脅迫下終于瀕臨崩潰。
被撬開的嘴里泄露出了主人的心聲。
“想。”他屈辱地說道。
朱鸞滿意地笑起來,挽起自己的袖子,“如此,便滿足的你的心愿。”
“你要做什么?”朱戎睜大眼睛,驚詫地問道。
朱鸞伸手將一塊布塞進了少年嘴里,“待會兒估計會很痛,這是防止你咬斷舌頭。”
話說完,一雙手伸過來解開了他的衣衫。
朱戎眼神悲涼,想起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句話。
他再也笑不出來,臉頰漲得通紅,女孩子的手很利索,三兩下解開外衫丟到一邊,再然后中衣也被扒下。
朱戎看著不遠處女子白凈的面龐,她的臉上沒有一絲羞澀,反而透著嚴肅和認真,不像是在脫男人的衣服,反而像是在完成什么精細的步驟。
隨著身上傳來涼意,朱戎的耳根也發起熱來。
唰的一聲,最后一絲布料也離開了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