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力降十會。
面對計謀,有力量者自然會炫耀他的力量。
這差不多是高境界修行者的通病了。
即便猜到了他們的計劃,這個黑衣人還是來到了龍抬頭下,因為他打算在他們面前用純粹的力量擊碎他們自以為是的圈套,讓他們深刻體味絕望的感覺。
所以他會經過龍抬頭,還在年華藏傾盡全力斬下山頭后經過龍抬頭。
然后在山頭掉下前,用他引以為傲的速度穿過。
年華藏看著朱鸞手上的細絲。
登極中期目力驚人,如果是在平常,即便細絲幾近透明,也不可能發現不了。
然而在山頭墜下的那一刻,風雪灰塵四散,黑衣人劍光耀眼,在那般興奮熱血上頭的時刻,誰又能注意到這樣一根細如發絲的蠶絲?
更何況龍抬頭轟隆下墜,想要不被埋在下面,黑衣人必然無力考慮其他,只一味向前刺出。
扎進這個女子精心為他設計的死局里。
想要擊破他們兩人幼稚的陷阱,從下墜的山頭下沖出,速度必然極快。
到底有多快年華藏不知道,但肯定比山頭下墜的速度快!
在那般駭人的高速下撞上比刀鋒還要細的天蠶絲,那肯定如熟透的西瓜般……哧!切成了兩半。
看著黑衣人的尸體,年華藏再次退后了一步。
計中計。
天時地利人和。
完美又可怕的布局。
年華藏不知道如果自己沒來,這個女子原本是如何打算的。但即便他來了,在被境界如此高的殺手追殺,逃亡過程不僅沒有崩潰還布下這種環環相套的周密伏局……
如果她是男子,年華藏現在恐怕會佩服不已吧。
如果她是站在和自己對立的立場上,自己恐怕會趁她剛剛破境境界不穩立即拔劍殺了她吧。
他不禁想起之前在崖壁的洞里,她說的那句就算是半仙她也會陰死他的話。現在想來,她那句話居然是說真的。
一個洞真境后期就被她這么玩死了。
一個十四歲的,女人。
年華藏正在心里如臨大敵,卻聽見眼前的女子咳了起來。
朱鸞用手捂住嘴,年華藏再次聞到新鮮的血腥氣。
想起這個女子之前破境時的兇險,年華藏皺起眉頭,“內傷?”
“還好,”朱鸞笑了笑拿開手,年華藏注意的看了一眼,發現上面沒有血跡。
年華藏心里奇怪,但知道這女子是在胡扯,她在那黑衣人的追殺下逃了這么遠,又回身引那黑衣人入埋伏,不可能不受傷。
他之前拖延黑衣人的時間不算久,她能趕在他們前面來到龍抬頭下,必然是燃燒真元才能跑那么快。
“我們回去吧,”他冷冷說道,“師父要等急了。”
朱鸞看向地上黑衣人的尸體,“這個要處理一下,師兄你先走吧。”
朱鸞想要燒了這些,但不可以在年華藏面前。
“這是臥龍山,不遠處是南陽林場,”年華藏瞪著她,“發生的一切都需要太平山房的查驗,這些就先放這,這么大的事,等下要讓師父來看的。”
朱鸞沉默了下,呼出一口氣,點了點頭。
“跟在我后面,一步也不許離開!”年華藏斥責道。
“嗯,”朱鸞看著眼前端起師兄架子的少年,好整以暇地點頭。
“是,師兄。”
聽到他的話,年華藏像是被刺了一下似的,邁開步子大步走了出去,結果因為步子過大,沒走兩步身上的傷口和斷骨就被觸動,劇痛襲來,他倒吸一口涼氣。
年華藏的腳步凝滯了,想要停下但抹不開面子,感覺他這個早上簡直晦氣到了極點。
他忍著疼打算繼續邁大步,但隨后他身后的衣襟被人拉住了。
年華藏回過頭,“又怎么了?”
被他回頭的速度嚇到,身后的朱鸞連忙收起嘴角了然的笑意,換上一個有些虛弱的神情,“師兄,能不能走慢一點,傷口有些疼。”
年華藏一臉不耐煩,“事真多,所以說女人就是麻煩。”
但說著,他放慢了速度。
兩個傷痕累累的年輕人,在雪地里一瘸一拐地走著。前面打頭的男子一臉矜持清高,仿佛不是在雪地奔走,而是在泛舟西湖。后面的女子四處張望,不知在看些什么。
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淺淺的腳印。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終于回到了之前來時的大路上。
那輛飽受摧殘的馬車出現在了兩人的視線里。
馬車邊數人或站或立,無一例外都在四處張望著。
朱鸞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看見一個小黑點從馬車邊離開,跌跌撞撞向這邊而來。
年華藏也看見了,覺得這人的移動速度慢的簡直讓人發指。
不過他不知道他自己現在的速度比人家快不了多少。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隨著一聲“九妹妹!”
一道人影撲倒了二人面前。
朱戎站在雪地里,怔怔地看著年華藏……背后的朱鸞。
朱鸞往旁邊挪了挪,朱戎立刻奔到了她的面前。
“你……血……還好嗎?”
在看到被鮮血染紅的衣裙,少年有一瞬間的慌亂,但很快恢復了鎮定問道。
朱鸞朝他笑了笑,“沒事,不是我的血。”
朱戎松了口氣,“那你有沒有受傷?”
年華藏等著這女子去糊弄這個小子,沒想到這女子身形一晃,伸出手扶上朱戎的肩膀,輕聲道,“傷的挺重的,堂哥,今天我們就先回家吧。”
年華藏久違的臉色一黑。
朱戎伸手扶住她,點了點頭,“好,我們回家。”
朱鸞正要邁步,年華藏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朱鸞回頭,看見他臉如寒霜。
“師父還在等你,給我回書院療傷。”
朱鸞笑了笑,“這就不麻煩師父了……”
“不去,就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年華藏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冷聲道。
朱鸞聞言失笑,只得點頭。
三人在雪地上交談,看上去其樂融融。
不遠處,劉夫子看著雪地上的三個年輕男女,卻只覺得內心寒悚。
這兩人帶著傷回到了這里,意味著那個黑衣人已經殞命。
一個登極中期就這樣被一個儀天境初期和一個登極境初期給弄死了,一個是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一個還只能算是個小孩子,這真是……
讓他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