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警的煙花在夜空中炸開。
黑衣人行云流水的動作第一次出現了停頓。
“這是……”不遠處的段立崢低低道。
他對銀甲衛了解不深,從統領和黑衣人的舉動中多少能猜出那個煙花非同尋常。
剛剛他經歷了一場心理斗爭,說是經歷了也算不上,黑衣人的動作實在太快,還沒來得及讓他猶豫是不是要出手,就已經收割了數條人命。
“所以我就說了,這種所謂的防護措施早就該廢除了……”就在這時他聽見懷里的女子小聲嘀咕道。
護腕在她的手上閃著寒光。
在千鈞一發之際,是這女子發出的銀針撞偏了黑衣人的刀,才讓這關鍵的信號彈得以升空。
“你知道那是什么?”段立崢蹙眉。
“梅花彈,代表最緊急事態的信號彈之一,”朱鸞道,“十年前算是二級的。”
大周軍中信號彈顏色不同分級不同,一般不同軍銜的軍官能持有的信號彈等級不同。
“那為什么不早點拿出來,”段立崢看著地上的尸體臉色很不好看。
“對那個統領來說這個信號彈越級了吧,”朱鸞的聲音異常冷靜,甚至到了冷酷的程度,“如果不是因為大周對國試的重視,他本拿不到這樣的信號彈,也沒想到會用上吧。”
“如果我沒猜錯,他接到的命令是除非面臨全滅的情況,否則不能點燃吧。”朱鸞面無表情道。
“竟然……”段立崢無法理解。
“看到這樣的信號彈,哪怕踩著刀山火海也要過來,”朱鸞道,“在軍隊里,人命是一種資源,必須要仔細衡量。”
像是在印證這個女子的話,幾乎在下一刻,遠近總共有四處升起了同樣顏色的信號彈,其中一個方向還分外熟悉,正是朱鸞和段立崢過來的考棚的方向。
屬于高階修行者暴漲的氣息四面泛起,迅速靠近。
“事情鬧大了呢。”朱鸞道。
段立崢偏過頭,黑衣人已經重新躍上了樹枝,卻沒有立即離開,手中的彎刀滴著血,滴到了車廂上。
剩余的為數不多的銀甲衛站起身,圍到了車廂邊,看上去是打算以肉身保護車廂。
“為什么……”段立崢低低道。
這只是鄉試一場的試卷而已,為什么會引發這樣的爭奪?
他不由得看向身前的朱鸞,雖然不知道緣由,他總覺得這女子知道點什么。
“別看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人對鄉試考卷產生了興趣。”
剛剛黑衣人明顯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但不知道是不是懼于段立崢的境界,選擇了井水不犯河水。
意料之外的事又發生了。
朱鸞看著不遠處纏繞在樹上的黑衣人,他身上的氣息如煙似霧,捉摸不定。
和她之前遇到的兩個登極境刺客完全不同。
但朱鸞本能的覺得三人似乎都有聯系。
倒在地上的銀甲衛幾乎全部傷在咽喉,算上第一個倒下的無頭尸,招招致命。
“如果我早點……”段立崢的眼中劃過一絲懊悔。
“沒用的,”朱鸞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他的對手。”
段立崢心頭一跳。
這個黑衣人雖然難以看透境界,但段立崢能確定境界不會高于登極中期。
“在殺人上。”朱鸞繼續道。
這說話真是大喘氣。
段立崢的手指微動。
但她說的是對的。
“現在該如何?”段立崢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居然不自覺地會征求這個女子的意見。
黑衣人尚未離開,但看到信號彈的武官們很快就會趕來了。
認不認識她另說,但這些人肯定是認識他的。
朱鸞看著對峙的銀甲衛和黑衣人。官差和車把式躲在車下雙手抱頭瑟瑟發抖。
經歷了這樣的劇變,今晚這車考卷如果能保護下來的話,必然會受到空前絕后的重視,應該會直接拉到方伯年那里去。
“事情已經鬧大了,換試卷是不可能的了,”段立崢看著朱鸞道。
朱鸞嗯了一聲。
“我們該回去了,”她說道。
段立崢松了一口氣,這樣看來她還不是太任性,心里還是以鄉試為重的。
段立崢和朱鸞分開,轉身走了幾步,然而身后的女子的腳步突然停了。
停的突兀。
段立崢心中涌起不祥的預感,朱鸞站在他的身后一動不動,視線向下望去。
那個銀甲衛的統領雖然躲過了致命的一刀,但半邊的脖子已經血肉模糊,捂住脖子倒在地上抽搐,看上去分外可怖。
雖然還活著,但死亡的結局似乎已經板上釘釘。
武官還沒有來,部下都心驚膽戰地和黑衣人對峙,無人來得及去關注這個下一秒就可能死去的男人。
“你先回去吧。”朱鸞道。
段立崢霍然回首,而樹枝上已沒有了那個少女的身影。
茂密的枝葉被撩動,擦著人的身體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
那個女人!
段立崢吸了一口氣從樹枝上一躍而下,風聲呼呼灌入耳中,只聽見下方那個女人的聲音傳來,“要下來的話把臉遮住!”
聞言段立崢立即扯破衣襟,在腳尖著地的瞬間裹住哦了頭臉。
夜色被攪動,段立崢還未來得及看清場內就感到龐大的真元爆發一般釋放開來!
少女纖細的身影站在他前方不遠處,排山倒海的殺氣凌冽地壓過來,完全無法想象是兩天都像是病貓一般趴在隔壁的那個人。
正在對峙的銀甲衛和黑衣人瞬間被打斷,黑衣人看向這邊,手中彎刀打了個圈,發出嗚嗚的聲響。
就像是被蛇盯上一般,屬于殺手的,純正又安靜的殺氣。
靜水流深般的可怕,在濃郁的黑暗里讓人毛骨悚然。
“再給你一次機會,要走趕緊走。”朱鸞回頭看了段立崢一眼,眼神復雜。
“你先說清楚你要干什么。”段立崢看著她,“武官馬上就要到了,我們救不了所有人。”
他們畢竟不是宗師。
“如果看著他死去,我晚上可是會做噩夢的。”朱鸞看著躺在地上的衛統領,“能救一個是一個。”
“他……”段立崢看著半邊脖子鮮血淋漓的男人。想說這樣的出血除了宗師沒人救得了。
“讓我試試。”朱鸞道。
她快速地說道,“如果你不走,我欠你一個人情,控一下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