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立崢?和她?”洪山話音剛落,面前的孟茂才就哈哈大笑起來。
年輕的學子們嘻嘻哈哈笑成一片。
年華藏沉著臉站在中間沒有說話。
“之前不知道洪公子那么風趣,”有學子抹著眼淚,“但咱們明眼人不說暗話,段公子和那個女子的婚約至多不過逢場作戲,段二公子不過是礙于道義不說破罷了。”
“癩……”有學子話出口但沒有說完,只是朝身邊人擠了擠眼睛。
少年們對世家小姐說話還是有些顧忌,但他的意思其他人都懂了。
無非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其他武試學子回以了然的笑容,有人環顧四周,以往談起這個徽州城內的笑話,總是能獲得其他民眾的附和。
孟茂才得意地看向周圍,但尋常和他們一起嘲諷那個不知廉恥的民眾們,今日不知為何要安靜了許多。
周圍其他看客附和的聲音要小了許多,這讓笑成一團的少年學子們看上去有些突兀。
不光是民眾們沒有笑,來看熱鬧的參加過文試的學子們也沒幾個人跟著一起笑。
“這是怎么了?”洪山雖對這些學子的行為不恥,但周圍人反應的變化如此反常讓他不解。
“也不能這么說……”有民眾在旁邊小聲的議論。
“朱九小姐,還是有些本事的……”
“對吧,昨天的六藝你也去看了?”
“看了看了,俺昨晚一夜都沒睡著,做夢都還能看見那小姑娘拿著長戟的樣子……”
風向改變了。
年華藏意外地抬起頭來,看著周圍臉上帶著猶豫,但忍不住和周圍人議論的民眾以及文試學子。
就在武試學子不知道的時候,有什么東西一點一滴的改變了。
“昨天的文試發生了什么嗎?”年華藏蹙起眉頭。
“我哪知道,”洪山攤手,“我又沒去看。”
不光是他,在這的武試學子們昨日都忙著臨時抱佛腳,有幾個人有心思去看文試?
畢竟有什么比準備自己的考試重要?
能同時知道文試情況有參加的武試的,恐怕只有段立崢了。
哦不,還有那個女人。
“能發生什么,”一旁的孟茂才被有些民眾以看傻子的眼神看著有些惱羞成怒,“那女人慣會嘩眾取寵!”
少年的聲音因為憤怒變得尖刺,“段二公子怎么會看上她,避都來不及!”
“這么說的呢。”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柔和的女聲悠悠傳來。
如同一股涼風吹入了燥熱的人群。
場面頓時一靜。
原本嬉笑怒罵的人群被凍住。
在一片靜寂中,咯噔咯噔的馬蹄聲傳來,隨后是馬車轆轆的車輪聲。
僵住的學子們紛紛回頭,仿佛能聽到脖子轉動的咯吱聲。
人群閃開,一輛馬車駛來,馬車的車簾被撩起,一個少女出現在眾人面前。
原本衣著總是素凈的少女罕見地穿了一身大紅箭袖,黑發高高束起,襯的膚色愈發白皙。
晨光下,就像是一團火突然出現在眾人眼前,鮮艷的紅衣把視線漲的滿滿的。
朱鸞看著有些怔愣的少年,視線移到剛剛大言不慚的孟茂才身上,眼含笑意,微微偏頭,像是在和什么人說話一般道,“這么說的哦。”
“朱……朱瑛,”原本嘴微張看著她的孟茂才被視線點醒,反應過來繼續辛辣地諷刺,“那又如何?這可是事實!”
他環顧四周但又突然心虛,只看向周圍的學子。
好在周圍太平山房的學子們紛紛附和哄笑,他才安下心來,繼續道,“若是段二公子在這,這話也沒什么……”
此時,就在一片哄笑聲中,朱鸞身后的簾子里卻突然傳來一聲醇和的男聲。
“你慢一點,”少年聲音平靜但不知為何有些無奈,“真的不疼了嗎?車沒停不要往外探身!”
原本哄笑著的年輕學子們安靜下來。
連在一旁交頭接耳看熱鬧的路人都看過來。
這個聲音對徽州的百姓來說有些熟悉。
眾人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死死盯著馬車半遮半掩的簾子。
洪山和年華藏也愣住,第一時間看向馬車的徽章。
英國公府的家徽明晃晃,這如假包換是英國公府的馬車啊。
瞬間無數道視線匯聚到朱鸞身上,面容清秀的少女只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回過頭看著隱在車簾后的那人。
那人嘆了口氣,聲音有些尷尬。“我聽見了,那是他們說的,不關我的事啊。”說完又加了一句,“你先坐好。”
朱鸞嗯了一聲,坐了回去,放下了簾子。
眾人看著馬車車簾的視線灼熱到簡直能把簾子點著。
馬車不緊不慢地走著,終于在靠近年華藏的時候停了下來。
一只雪白的手掀開了簾子,這時另一個飽含擔憂的少年的聲音從里面傳來,“九妹,你慢一點,讓段公子先下。”
這個稱呼一出,眾人齊齊一個激靈。
然后,眾目睽睽之下,緊閉的車簾掀開。
一個少年大大方方的,無比自然的,就像是他本該就在那里一般,探出身來,走下馬車。
周圍死一般寂靜。
看著那個人大清早的從英國公府的馬車里走出來。
眼前這一幕對徽州人民而言實在是太具視覺沖擊力。
段立崢頂著眾人古怪的視線走下馬車,對年華藏和洪山露出一個苦笑,然而還沒等他來得及解釋什么,朱戎的聲音再次從后面響起,“九妹,你慢一點!”
宛如收到信號般少年立刻回過身,朝車里的少女伸出手去。
朱鸞看著段立崢無奈的笑笑,“哪有這么夸張,”同時也對身后的兄長道,“都說了我沒事了。”
她的聲音誠懇,可惜無人相信她的鬼話。
朱鸞猶豫了一下,坦率接受少年的好意,將手放到了段立崢的掌心。
段立崢像是對待易碎品般仰手接著車中人,輕微的腳步聲,少女雙腳落地。
朱鸞放開段立崢的手,走到年華藏的面前行禮,“抱歉,年師兄,我來遲了。”
周圍還是一片安靜,眾人瞠目結舌地看著她和……身后的段立崢。
“怎么了?”朱鸞笑了笑,“難道是遲到的太多了嗎?”
年華藏本就鐵青的臉更青了。
洪山在一旁搖頭。
不是,現在誰還有心思管你遲到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