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試第一日第一場試弓馬技勇,稱為“外場”,第二日第二場試策論武經,稱“內場”。
也就是俗稱的兵法。
相比于昨天第一場的人數,今日參加兵法考試的人少了很多。
大周武試鄉試規定,武試第一場馳馬三趟,發箭十枝,三箭中靶為合格,達不到三箭者不準參加二場。
昨日因為黑甲衛帶來的那批烈性戰馬,許多考生敗下陣來。
今年武試參加第二場的人比往年還要少,此時的考棚里只有不到兩百余人。
和文試時上千人同時考試的場面比起來規模委實小了不少。
徽州文風極勝,但武風遠比不上邊境四州。
今年徽州能夠參加會試的名額文武加在一起只有兩百人,其中武試名額僅有五十名,比上一屆的一百人直接少了一半。
競爭極其激烈。
內場考試對大多數武人來說,比外場考試更難應付,所以常常變動。前朝開始考策論,“策”相當于問答題,“論”是按試題寫一篇議論文。前朝時一般是策二篇、論二篇,題目選自四書和武經。
因為有些修行者不擅文,所考策論多不合格,而不少外場成績突出者又往往敗于內場,所以太祖皇帝在設立本朝武試之初干脆廢除策、論,改為按要求默寫武經中一段,通常只一百字左右。
但這樣一味遷就,使內場考試的水平越來越低,最后差不多只是形式上的存在,文官對武官愈發輕視,文武不和加劇,到了成宗皇帝的時候,重拾了策論。
而天后娘娘更狠,直接將武試改為了策四篇,論兩篇,另外又加上了十道實戰的情景對應題,這十道直接占了一半的分數。
內場考試的難度直線上升,讓天不怕地不怕的修行者叫苦不迭。
好不容易撐到了第二場,所有留下來的考生都不敢懈怠。經過昨日烈馬的洗禮,不少自詡天之驕子的修行者也磨平了不少脾氣,考棚里靜悄悄,每個人都神情嚴肅。
只不過聽到不遠處傳來的細細鼾聲,所有人眼角都抽了抽。
其實那聲音并不大,不過修行者的耳朵都太好了些。
若是在平常也沒有什么,但當所有人絞盡腦汁的時候,旁邊有人在呼呼大睡,就非常讓人之惱火了。
不僅考生惱火,監考官也不能忍。
不遠處端坐在考官位置上武將臉色愈發難看,心想這真是他帶過的最差的一屆。
本來撐到第二場的人就少,居然還有個考內場的時候睡覺的。
不等維持考紀的官差前去查看,武將就先站起身,準備把這個不知道珍惜機會的考生趕出去。
然而就在他看清楚那人的模樣時,臉色變得古怪起來,又緩緩坐了下來。
“大人?”旁邊的官差遲疑地問道,手指向趴在桌子上酣睡考生,“要不要叫醒她?”
武將瞇了瞇眼睛道,“隨她去吧。”
隨她去吧。
在一片考生中,即便不是因為在睡覺,那人看上去也非常顯眼。
因為那是個女子。
參加武試的女子。關于她的傳言已經在整個徽州城內傳開。
她已經不是個普通的女子,也不是個普通的考生。
英國公府的,朱九小姐。
即便不知道她的諸多事跡,但武試的考生和考官無人不知在昨日的弓馬技勇里,出了一個滿分的考生。
不,是出了兩個滿分的考生。
不如說唯獨兩人才更讓人震驚。
因為另一個人實在是太出名了。
昨日徽州的街頭巷尾無人不在議論那個大名鼎鼎的段二公子在武試第一場拿了滿分。
弓馬騎射十靶全中已經少見,十靶正中紅心更是十年難遇,被評為滿分實至名歸,的確是一大盛事。
但就在人們議論的時候,難免提起另外一個滿分。
這就導致了一個非常尷尬的情況。
提起段二公子必然要提起朱九小姐。
而且還不是順帶的。昨天看了武試第一場的修行者都親眼看到,那個朱九小姐是搶在段二公子之前射滿十靶的。
聽說昨日在評分的時候,因為這個原因甚至有人提出是不是要將段立崢的評分降為九分。
以公平論,往年評分的時候,靶數相同的情況下,速度快者評分都至少要高一分。
但當時朱九小姐和段二公子都不見了人影,連原定評分的黑甲衛校尉都不知去向。
最終主考官方伯年壓下黑甲衛副校尉評段立崢為九分的提案,以兩人的速度都超過標準甚遠,分無可扣的理由,判兩人都為十分。
也是有理。
但即便如此,朱九小姐還是辯無可辯的騎射第一人。
昨天場子的第一名,今天在第二場的考場上睡覺。
這都是在搞什么。
所以說女人就是做不了大事……
若是尋常考生此時自然能趕出去,但現如今看著那個酣睡的女子,武將卻不好下手了。
因為是她啊。
英國公府的朱九小姐啊。
這女子此時正在風口浪尖,若是他這么做了,恐怕出門就會被戳斷脊梁骨。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時值正午,這女子還沒有醒來的跡象,周圍考生的臉色愈發難看。
段立崢捏筆靜靜書寫,面容平靜,仿佛不受周圍一切影響。
不少考生瞥他一眼也不免受他影響平靜下來。
不愧是徽州第一公子。
就是穩重。
無人知段立崢此時心如油煎。唯有聽到身邊女子的呼吸聲均勻才稍感安慰。
今天早上朱鸞是被朱戎背著來到考場的。
段立崢看到的時候她就是這個樣子,一直睡到要進場的時候,睜開眼睛進了場,找到位置就又睡著了。
像是要把前幾天沒有睡完的覺全部補完一般。
想起宋懷竹之前說的她所中箭毒的影響,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也不足為奇,但沒想到這女子居然就如此沉沉睡去。
這讓段立崢有些后悔,心想是不是昨日那男子對她做了什么。
這女子不知為何對宋懷竹毫不設防,但那個人不僅僅是個宗師,還是澹州解元。
是他們的對手。
果然昨日應該攔住他。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段立崢愈發煎熬。
午時三刻。
沒有任何征兆的。
趴在桌子上的朱鸞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