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鸞看了一下李文曜的神情,連忙補充道,“也沒有那么隨便的,只是用法上沒必要拘泥。”
她凝視著劍鞘,“之后的九招都是有招式的,不然也沒有作為代價的價值了。”
當然有價值。
李文曜木木地盯著她。
因為是那個人的劍。
“剛剛演示的是第四招的前半招,”少女坐在地上看著他,“你可以相信了嗎?”
李文曜僵立在原地,眼珠微微上揚,盯著自己被切斷的額發,沉默了很久。
“還需要再演示嗎?”朱鸞看著李文曜道,“不是不能再演示,不過……”她有些無奈,“主要是后面還有一場。”
這個女人還真打算和段立崢對戰嗎?
李文曜握緊了拳頭,也握緊腰邊的刀柄。
“不用再演示了。”李文曜盯著她的眼睛。
他本就不知道后面九招真正的樣子。
他唯一不會認錯的,是那一道劍光。
那道劍光在他的眼底烙印了十年。
就在剛才,那道劍光真真切切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有一瞬的恍惚。
他還是那個坐在臺階上看那個人練劍的孩子。
那個仰著頭的孩子
一直一直,都等待著。
閉上雙眼就可以發現她在那里。
他雖然也憧憬所有修行者都憧憬的那個位置,但他是被那一道劍光觸動才踏進修行界,直至今日他仍然在等待那個人的回音。
不論他怎么遍訪名家,找遍典籍,都再也找不到當初看到的感覺。
就在追尋的過程中,他不知不覺成為了紫陽書院的首席,順理成章參加了鄉試。
他怎么也沒有想到,他找了十年的東西,居然會在這里遇到。
之前朱鸞和宋雪松對戰時他尚且不能確定,但剛剛那一招,他已經看的非常清楚。
李文曜蒼白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你是跟誰學到的?”
“跟誰……”朱鸞怔了怔,隨后搖頭,“這個也不能說。”
李文曜瞬也不瞬地看著眼前比他還要年幼的少女。
“也是秘密?”李文曜問。
朱鸞點頭。
從第一次見到她,她就是有個有很多秘密的人。
仿佛天生帶有神秘感。
李文曜嘆了一口氣。
“抱歉,”朱鸞道,“這次是我不擇手段了。”
“但我無論如何都要拿到鄉試的解元,”朱鸞認真地說道。
“這樣吧,”她站起來身來看著李文曜,“除了約定的九招,明年的會試,我答應你,會幫助你得到更高的名次。”
朱鸞笑了笑,“當然是在公平的對戰中。”
李文曜睜大眼睛。
如果慕恪之現在在這里,肯定會感嘆這個女子的膽色,感嘆她到底憑什么敢這么說。
在鄉試的中以會試的成績作籌碼,這也是破天荒第一人了。
無論何時這個女人都讓人無話可說。
李文曜本想質疑,但看著朱鸞的眼睛,他卻突然說不出這樣的話。
她說她要參加縣試的時候,所有人都認為她在說笑,結果她參加了,還拿了案首。
然后到了鄉試她說她要成為解元,第二輪她遇到梁子涼的時候,所有人都認為她不能贏,結果她贏了。
第三輪依然沒有人認為她能贏,然后她還是贏了。
第四輪如此,第五輪依舊,直到現在的四強戰。
真要論起來,今年國試開始前,誰能想到女人真的會參加國試。
而在這場對戰開始之前,誰想到她能進入前四?
既然如此,不到了會試,又怎能知道她說的就做不到呢?
演武臺下很安靜,因為有很長一段時間里面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而在長久的安靜后,有騷動隱隱而生。
所有人原本都眼巴巴地看著高臺,等待著朱鸞認輸,或者和之前一樣,有讓人意想不到的展開。
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意想不到的展開……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少年少女相對而立,說了幾句話后,竟然坐了下來繼續說話。
人群嘩然。
在徽州鄉試歷年的武試中,恐怕還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畫面。
而就在兩人坐下來之后,再也沒有任何聲音從臺上傳來。
這讓原本適應了每場對戰都驚天動地的民眾十分不習慣。
而兀自在對戰地高臺上席地而坐的兩人……繼續說起了話。
“這兩人在搞什么?”臺下洪山率先忍不住了。
他有些惱火地說道:“不管是要打還是要認輸,能不能照顧一下我們這些觀眾的心情?”
“她為什么要照顧觀眾的心情?”段立崢看他一眼,“還是你覺得她會照顧觀眾的心情?”
洪山像是噎了一顆雞蛋說不出話來。
“我是發現了,”洪山搖頭指著段立崢,“段二公子,你完了。”
不光是民眾和考生,觀景臺上官員們的臉色也十分難看。
原本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一場沒有任何懸念的對戰,卻不曾想有了這樣……讓人無語的展開。
少年少女促膝長談的身影宛如一幅畫卷。
夏衫輕薄,陽光明媚,實在是很符合現在季節的光景……才有鬼了。
這的確符合現在的季節,但半點也不符合現在的地點和時間。
原本以為這兩人幾句話就能說完,說完就能打了,卻沒想到這兩人真的就是一直說話到現在。
這可比之前段立崢和年華藏的交談要長多了。
“不成體統!”有武官面露躁色大聲說道。
在徽州鄉試四強戰,所有人都提心吊膽等待結果的時候,高臺上本應針鋒相對的兩人,居然坐了下來友好交談?
方伯年也皺起眉頭,就在他準備叫來文吏時,不遠處演武臺下傳來驚呼。
眾人還以為這兩人終于準備動手了,定睛一看居然是李文曜突然站了起來。
連站起來都能引發觀眾的歡呼,簡直令人心酸。
然而站起來后臺上兩人依然沒有動手的意思,只是一站一坐地繼續交談。
一瞬劍光閃過,看的到的人驚呼。
然后又什么也沒有了。
連按照規定不能干擾對戰的考官都忍無可忍,走到場邊正想出言提醒時,臺中央的兩人終于動了。
李文曜朝坐在地上的少女伸出手去,朱鸞也無比自然地將手放在他的掌心,讓他拉她起來。
然后兩人像是上臺時一般,一前一后朝臺下走去。
什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