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定會平安到達姑蘇的,您不要擔心。”
夜幕降臨,一座小縣城的一家客棧里,一位少年站在窗邊,對房間內一個戴著帷帽的女子說道。
“我不擔心。”女帶著帷帽坐在桌邊。
“有你在我不擔心。”她靜靜說道。
女子雖然帶著高高的帷帽,但帷帽內的視線有如實質。
“是嗎,那還真是感謝您的信任,”段立崢道,凝視著女子有些瘦削的身影,他嘆了口氣。
“不擔心行程,那么您此時是在擔心她吧。”
少年話音剛落,房間內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兩人靜靜地呼吸著,相對無言。
言語里的她是誰,兩人都心知肚明。
沉默許久,晉陽公主開口道,“之前有叮囑過你,不要用敬語,哪怕是在房間里。”
“我明白,”段立崢道,“不過這客棧周圍的宵小,我之前已經清理過一遍了。”
容色無雙的少年微笑起來,“今晚可以放心睡個覺了。”
晉陽公主聞言皺起眉頭,“還是沖那兩個孩子來的?”
“有可能吧,”段立崢道,“不過都是些小魚小蝦,大頭恐怕還是在……”
“在她那里嗎?”晉陽公主眸光一沉。
“不過也可能被她甩掉了。”段立崢苦笑,“她的話說不準。”
晉陽公主閉了閉眼睛,“她既然不愿和我們一起走,大頭就在她那里。”
段立崢撫摸了一下自己的眉心,手暗暗握著拳。
他知道的。
那一天他為確保朱戎兄妹和晉陽公主的安全,不得已在解決了冰面上的殺手后帶著他們先行離開。
他最后的回頭,見到的就是那個破碎的冰洞里,不斷有人的軀體浮上來的可怖畫面。
可以預想在水下,到底發生了多么殘酷的戰斗。
他們剩下的一群人返回對岸,盤桓了一天后跟著后面的車隊重新上路。
經過昨日的地點之時,那個破碎的冰洞已經重新凍結,冰面被鏟平,連尸體都消失無蹤。
同時消失無蹤的還有那個女子。
當時沉默了一天一夜的年華藏看著眼前的畫面第一次開口。
“真是似曾相識的畫面。”
段立崢沒有問他到底什么似曾相識。
總之他們這個車隊在損失了一輛馬車后繼續上路了。
朱戎當時是被段立崢打暈帶走的,醒來段立崢將朱鸞交代他的話和他說了后,那小少年就一直在后面的馬車陪伴他的曾祖母和妹妹。
望溪先生和白老太君兩個老人受了不少震動,但分別被魚斯年和朱戎安撫住了。
一行人行程雖然沒有受到影響,直奔姑蘇而去。
但整個車隊寂靜了不少,簡直安靜的可怕。
起碼段立崢是這么覺得。
“真是奇怪啊,”他喃喃道,“明明她在的時候也說不了幾句話。”
晉陽公主聞聲抬起頭,看著站在窗邊靜靜微笑的少年。
那天劇變之后,整個車隊的人臉上都蒙上了一層陰影,唯獨這個少年,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微笑,將一切都打點的清清楚楚。
仿佛那個人的離開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晉陽公主看著少年眼下的青黑,靜靜開口。
“她那個人,只要呆在那里就可以了。”
這只有失去過的人才能理解。
晉陽公主在她離開的那十年里,充分地體驗過了這樣的滋味。
她在與不在,氛圍是完全不同的。
偶爾插兩句話,就可以調動起氣氛。
不過就是她會說些奇怪的話就是了,這一點真是和自己那個無良母親越來越像了。
段立崢沉默了一瞬,隨后看著晉陽公主道。
“我一直沒有問過,但現如今,你是楊小姐,不是那位……”他頓了頓,“所以我在想現如今也許可以問了。”
“什么?”
“你和她是什么時候認識的?”他凝視著晉陽公主。
晉陽公主帷帽下的眸光一閃,“為什么這么問?”
當年朱九小姐在九華山攔住她滑竿的事早就在徽州流傳開來。
“總覺得,你好像很了解她。”段立崢瞬也不瞬的盯著晉陽公主。
段立崢原本也以為她們是那次晉陽公主初次到達徽州那天認識的。
但事實上晉陽公主和他的這位未婚妻的關系中的謎團實在是太多。
哪怕是普通的徽州世家都能嗅出些不尋常的味道,但因為晉陽公主拿他的關系做幌子,多少掩蓋過去了。
但段立崢作為幌子的本人,自然能察覺到這兩人關系的不一般。
“我和英國公府的朱九小姐朱瑛初次相識的確是在我到徽州的那天。”晉陽公主淡淡道。
“這件事千真萬確。”
段立崢心一沉,這位殿下說出來,就意味著這件事是真的。
“可您為什么……”段立崢深吸了口氣。
“關于這趟旅程你不該問也不要問,”晉陽公主道,“真想問去問她。”
“那您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段立崢笑起來。
“誰叫你柿子挑軟的捏,”晉陽公主面無表情道。
“既然已經到了昌黎城,應該再過不久就能到達姑蘇了。”她緩緩說道。
“嗯,”段立崢收起笑容,點頭道,“按照現在的進度應該不到一周就能進入雍州境內。”
“到那個時候,也就可以徹底告別那些宵小了,”少年淡淡道。
晉陽公主抬頭看著他。
“畢竟敢在雍州放肆的人可不多,”段立崢笑了笑。
大周都城的所在地,雍州。
治安水平和澹州可謂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在雍州境內動手需要相當大的勇氣,等于直接和大周的威嚴為敵。
“也正因如此那人才將會合地點定在雍州邊境的姑蘇城吧,”段立崢道。
少年眺望著遠方的那座城市,握緊了拳頭。
夜色已深。
“還沒找到她人嗎?”
昌黎城中心的高閣頂層的一扇窗戶邊,站著一個舉著酒杯的黑衣男人。
他站在窗口,俯瞰著燈火通明的街道和絡繹不絕的人群開口問道。
“無論是城鎮還是鄉村小路都搜尋過了,回來的探子都說,沒有發現單身少女的蹤跡。”
披著鎧甲的少年雙膝跪地,額頭緊緊貼在地上稟告道。
“回來的?”黑衣男子把玩著手中的酒杯,“那就是還有沒回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