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整個的世界的聲音遠去。
宋懷竹僵立在欄桿上看著抓著他領子的少女的臉龐越離越近。
沒人看到她是什么時候而來。
而這個時候,她的雙腳下空無一物。
這是一個危險的姿勢。
也是一個很能令人遐想的一幕。
而終于從門縫中閃出的段立崢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的角度獨一無二,因為他能從衣衫的縫隙里窺見那兩人的臉,甚至能憑借登極中期的視力看到他們的眼睛。
少年在一瞬間睜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那兩個人的神情。
明明是那么親密的靠近,但兩個人眼神卻都平靜的可以。
宋懷竹戴著面具,沒有知道他的表情,而將自己面龐靠近男子面龐的朱鸞的神情只有認真。
但即便如此,少年的心臟依舊在一瞬間劇跳。
整個空間里,回響的是誰的心跳聲?
她在想什么?她要做什么?
朱鸞的動作太快,但在宋懷竹的眼中卻無比緩慢。
她平靜地朝他靠近,仿佛什么都沒想。
宋懷竹不知他應該是什么樣一個反應,危機重重下,他不能說話,更不能詢問她要做什么了。
此時個人的屏障已形同虛設,在桑榆的威壓下整個大明宮都成了這位先天宗師的屏障。
他們說什么都能被桑榆聽的一清二楚。
年輕的宗師不知該如何是好。并非是沒有經驗,他推開過無數想要靠近他的女子,但此時他卻并沒有動。
她可能真的不一樣。
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欲望和讓他厭惡的東西,那種莫名的感覺又來了,宋懷竹在心底泛起一股自我厭惡,卻依舊沒有動彈。
在凝固的時間里,她靠近了他。
而就在朱鸞的臉龐就要觸到宋懷竹臉龐的時候,少女卻突然低下了頭。
下一刻。
朱鸞的額頭,貼上了宋懷竹的下顎。
呃……嗯?
熟悉的暖意和柔軟堅韌的觸感傳來,宋懷竹怔楞無言,而一旁的段立崢也怔怔看著意料之外的一幕。
那原本是男女間親密的姿勢,但這名少女卻在關鍵的時刻……
這是什么姿勢?
而就在宋懷竹怔楞的一瞬間,隨著那股暖意傳來的,還有在他腦海里直接響起的聲音。
聲音!?
宋懷竹瞳孔一縮。
下一刻他閉上了眼睛。
骨傳聲。
原來如此。
她居然懂。
她……
“吶,你知道嗎?骨頭也可以傳遞聲音。”
宋懷竹有一瞬的恍惚,朦朧的白光里,有一個躺在草坪的小少年睜開眼睛。
“怎么傳?”
一雙纖細的手蓋住他的雙眼,年輕女子的額頭抵在小少年的額頭上,笑著道,“這么傳。”
“你的耳朵紅了。”
那個人的笑聲回蕩在他的耳邊,宋懷竹霧靄迷深的眸子一瞬間騰起巨大的波浪,而腦海中陌生的聲音卻將他帶回現實。
千鈞一發。
此時而發。
年輕的宗師輕啟薄唇,說出了一句話。
這句話的音節極其奇怪,仿佛是文字無意義的拼湊,更像是什么暗號
而隨著他的話以真元傳出弘文館外的瞬間,原本正要沖進弘文館內的黑甲衛們愕然頓住了腳步。
所有黑甲衛如同被控制一般齊刷刷站直身軀!
下一刻,集體真元爆發!
黑甲衛們隨著那個聲音真元盡出,如同無數火花濺入熱油,原本的整個空間頓時被攪亂!
朱鸞閉著眼睛感受著這個混亂。
一個先天宗師的力量是可怕的。
但無數只螻蟻的力量也是可怕的。
更何況這些人并不是螻蟻,而是大周最為精銳的士兵。
少女的嘴角浮起一縷笑意,她應該是要感謝成宗皇帝的。正是他將她丟入黑甲衛的兵營,才讓她了解到了屬于黑甲衛的秘密。
她剛剛通過頭骨傳給宋懷竹的是一個暗號。
一個帶有精神暗示的暗號。
很少有人知道,號稱絕對忠誠的黑甲衛為什么不會背叛。
那是因為士兵在被選為黑甲衛時都會接受暗示。
在大周的軍營被稱為注魂。
呵呵,注魂。
朱鸞嘴角浮現一絲嘲諷的笑意,所謂注入靈魂,其實就是為那些士兵留下終生無法反抗的印記。
而這個暗號,就是一個暗示的暗號,只有極為高層的黑甲衛知道這個暗號,其他的黑甲衛只會下意識地遵循。
她為什么會知道這個暗號?
自然不可能是成宗皇帝和軍隊高層透露給她的。
朱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個破解注魂儀式的黑甲衛,但事實證明,她的確很難被人洗腦。
在被暗示的過程中,她的意識一直保持著清醒,清醒到不但沒被刻印還記住了所謂的暗號。
感受著外界氣息的混亂,朱鸞眸光微沉。
現在看來,這個暗號,還真是好用。
如果不繼續用暗號制止,這些黑甲衛會在腦內暗示的控制下釋放真元直至枯竭。
大周的軍隊,好手段。
無論是處理叛徒還是暗殺爆破都好用。
但制定這個暗號的人估計沒有想到,若干年后,屬于黑甲衛的殺招,卻被用來攪渾這一鍋水。
此時,水已渾。
數十位黑甲衛的同時發難,讓弘文館徹底成為了災難現場。
哪怕是先天宗師的氣息都無法壓下,這里距離桑榆所在的陣眼還遠。
在真元的拼命碾壓下,宋懷竹看向身邊少女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這一招,正是所謂的。
亂拳打死老師傅。
但這只能制造一時的混亂,下一刻宋懷竹瞳孔一縮,迅速感覺到一個巨大的存在正在朝這邊飛速而來。
他看向身邊,而扶著他肩膀的少女正好看向他。
兩人四目相對。
朱鸞無聲地張了張口。
她在說。
“我們……”
下一刻,不等她說完,宋懷竹突然一把抓過朱鸞夾在右臂下,飛掠而起,順手抓過愣愣站在過道邊的宋懷竹夾在左臂下,在所有銀甲衛被巨大真元壓制下頭昏眼花之時,原路沖出了弘文館!
男人一邊一個夾著一對少年少女在夜幕下玩命狂奔,托整個宮殿內真元氣息亂成一團的福,他這一次不用再過多隱藏氣息。
直到一口氣奔上宮墻頂,宋懷竹才按照朱鸞的指示解除了對黑甲衛的暗示。
桑榆的掌控以宮墻為界線,戛然而止。
但宋懷竹不敢放松直到奔出百丈,才在一塊青石上松開夾在兩邊的少年少女,一把平躺下來。
月光直射明晃晃地照在攤在青石上三張大餅上。
少年少女們大口喘息,互相看著對方,簡直無法相信自己已經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