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抽查?
這句話信息量極大,瞬間在宋懷竹和段立崢腦海中引起風暴。
所謂吏部搜檢,是吏部臨時派人對考場內部的搜查。
這的確是大周國試中一個環節,但不是必備環節。歷年只有在考試過程中出現舞弊,或者場外有人檢舉時才會出現。
是位于緊急狀態下才會啟動的非常措施。
為什么如此突然?
一驚之后,宋懷竹和段立崢發現黑甲衛的面前空無一物,他們這才明白木心是在向他們示警。
他們瞬間明白了朱鸞剛剛察覺到了什么。
兩人看向前方的少女毫不猶豫向前奔跑的背影。
她一早就發現了。
所以才會說事情不對。
事情的確不對。
在木心的掩護下,三人悄無聲息地回到了自己的號舍。
而幾乎就在段立崢剛剛在號舍內坐定,遠方就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隨著而來的還有火把的燃燒聲。
在安靜的夜色里帶來不詳的氣息。
也許是為了應對這突如其來的抽查,原本籠罩在考試院中的真元屏障在一瞬間減弱了不少。
其他文試考生渾然不覺,但作為登記中期修行者的段立崢頓時有所感。
大部分文試舉子都沒什么境界,少數有人能聚氣融合,但這似有似無的真元屏障,對于初階修行者而言依舊是兩眼一抹黑。
雖降低了強度,但已經足夠防止普通書生作弊了。
但在這座考場里,今年還有三個不普通的人。
特例的,三個高階修行者。
當然其中那位融合巔峰算不算高階修行者尚且存疑,但那位小姐是屬兔子的,敏銳程度高的可怕,某種意義上更不普通。
總之在這座考場里,除了武官和黑甲衛,還有三個人清清楚楚地感受著這場突如其來的搜查。
段立崢坐在號舍里,靜靜聽著耳邊的動靜,同一時間肯定還有另外兩人聽著這一切。
外界的信息紛至沓來。
少年閉上眼睛。
總共有十名官員,五名武官。
他感覺到的時候,那一隊人距離天策下院還有一里地左右的距離。
段立崢目光微沉,想起一動不動站在門口的黑甲衛。
那個男人是為了給他們示警,才假裝演練接待吏部官員才站在門口的。
吏部抽檢中有普通官員,解開真元防護是正常的,但提前解開防護……
段立崢懷疑那個男人也是故意的。
而這一切……
都是為了她。
黑甲衛的忠誠難以想象,從大周建國之初起就沒有黑甲衛反水的,之前在宮城中經歷的最后那場劇變,雖然他沒有完全看懂,但也從骨子里體會到了黑甲衛被控制的可怕。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能讓一名地位如此之高的黑甲衛為其所用?
段立崢目光微沉,就在這個時刻,被他強壓在心底許久的那個疑問再次沉渣泛起。
她,到底是誰?
能在大周皇宮內都如履平地,甚至帶著他們毫發無傷的突圍而出。
到底是什么樣的人能……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低沉男聲打斷了段立崢的思緒。
“那個徽州解元呢?”
黑暗中少年霍然抬頭,眼睛亮的驚人,滿是愕然。
這個聲音是……
少年牙關咬的死緊,縱然那個人不知是否刻意壓低了聲音,讓原本醇和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真。
但自己是修行者。
修行者不會被表象所欺騙。
這一點普通人大概想不到。
就在那一剎那,段立崢捕捉到了那個聲音里一絲熟悉的味道。
為什么會是……
是他。
段立崢握緊雙拳。
這個聲音他聽了十五年,再熟悉不過,絕不會聽錯。
聲音的主人就是。
他的兄長。
吏部尚書,段浩初。
大周朝載初九年會試文試第一場吏部抽檢。
由大周朝最年輕的吏部尚書親自主持。
這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從之前路上這一堆人的交談中,段立崢模模糊糊地聽出了這次突然行動的緣由。
而這個緣由,果然是因為皇城大火。
源自后宮的那把荒唐火最終沒有燒起來,造成難以挽回的后果。
但壽誕被打擾,突然從太平觀趕回來的國師卻震怒了。
尤其是他發現有人入侵了弘文館之后。
這位大明宮的守護者的效率簡直高的驚人。
在發現弘文館的犯罪現場找不到什么痕跡之時,震怒的桑榆就立刻連夜通知的吏部,搜檢會試試場。
借現今圣人之口發出口諭之時,就在他們離開皇宮不到一刻鐘。
而吏部的官員因為在準備各種會試事宜,最近幾天官衙內一直燈火通明,不少官員連夜在皇城內辦公。
立刻就被瞬息而至的桑榆抓了壯丁。
這絕對是史上集結速度最快的吏部抽檢。
段立崢聽出一身冷汗,如果他們再晚回來一刻鐘,搞不好就會和這些吏部官員撞個正著。
要是更晚一點被搜查出不在,連木心都護不住他們。
這一切段立崢都明白,但段立崢還是不明白為什么堂堂尚書自己的兄長也會在。
吏部抽檢雖然重要,但也沒重要到要尚書帶隊。
“屬下已經仔細檢查過,那位徽州解元正乖乖待在號舍里。”
下一刻,就在段浩初問出那個問題后,有武官稟告到。
段立崢心頭一跳。
“你看清楚了?”
“千真萬確,的確是徽州解元本人。”
年輕尚書的反復確認,讓人心生涼意。
為什么?
為什么只檢查朱瑛?
段立崢心臟怦怦直跳。雖說今晚之事,某種意義上的確和那個女子有關聯。
可吏部的官員不可能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但吏部官員一進門,別的情況不了解,卻直奔朱鸞所在的號舍而去,簡直就像是想要驗證什么一般。
而提出這樣驗證的的人,卻是他的大哥。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著紅袍官服的年輕官員帶著一隊人緩緩從段立崢的號舍前經過。
段立崢怔然睜大雙眼,但為首的那人卻沒有在他的號舍前停留。
他只是狀似不經意般看了段立崢一眼。
目光在他的衣襟角上微微停留。
那里有一道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