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城外二十里地外,神都白馬寺。
雖坐落深山深處,但依舊是一座極為雄偉的建筑。
此時此刻,原本香火繁盛的大周第一古剎,卻有些異樣的寧靜。
“今日的神都城可沒人有時間來這里上香。”
空空蕩蕩的大殿里,此時卻站著一對年輕的男女,其中一位清瘦的男子看著大殿上寶相莊嚴的佛像,側身對身邊冷淡的女子說道。
他話音落下許久,但大殿內還是安靜如初,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真的過了許久,過的莫寒覺得自己的臉都快撐不住了,一旁的阮清才終于發聲。
“嗯。”
好吧,肯回應就好了,別的莫寒覺得自己也不能強求了。
然而就在男人自我安慰之時,清冷的女子卻難得抬眼看他一眼。
“你不去看嗎?”
莫寒簡直要受寵若驚,倏然看向身邊難開金口的師妹,“看什么?”
阮清皺眉,“會試六藝。”
女子臉上已有不耐煩之色,言下之意,不是你提起這件事的么。
會試六藝啊……
莫寒眼中原本的欣喜收去,重新轉頭看向佛像,目光變得肅穆起來。這時他不再是那個想要逗師妹笑的少年,而重新變為嚴肅到近乎死板的劍閣大師兄。
“有什么好看的。”莫寒冷冷道。
“去看師父和小師妹安排的鬧劇么?”
“鬧劇么……”他身邊的阮清卻一反常態抬起頭,冷淡如冰雪的眼眸中有了一絲溫度。
“不過……”女子緩緩道,“我倒是有點想看……”
“什么?”莫寒霍然轉身看向身邊不聲不響的女子,語速突然爆炸,之前的嚴肅也不知丟到了哪里。
“你想看?你怎么不早說?師父他們早就……”莫寒像個陀螺一般在大殿里轉圈。
之前在小師妹名為堅持實為撒嬌犯癡的要求下,劍閣弟子統一從城內的豪華客棧搬到這清冷的白馬寺借住。
而因白馬寺距離天策書院地理位置遙遠,劍閣弟子和劍圣一大清早就出發了。
留下的就只有主動要求留守的莫寒,和一句話都沒說誰都不知道她想干啥的阮清。
阮清和蘇晴素來不對付,只要是在蘇晴在的地方,蘇晴就會卷走所有人的注意力,阮清本就不會主動與人打交道,也就更受冷落。
原本敬重阮清的弟子也只敢遠遠看著,不敢上前問一句師姐你也要一起么。
蘇晴是故意的。
莫寒目光一沉,他對此心知肚明卻無力解決。
畢竟阮清自己也有問題,如果她在眾人出門時強要跟上,也無人敢阻止。
但這位就能面無表情地看著大部隊離開。
但……
莫寒看向身邊的清冷的女子眼中泛起一絲驚喜。
師妹居然會自己提出要求了!居然會說自己想要干甚了!
太陽要從西邊出來了!
莫寒知道自己這時的反應就像個笨蛋師兄,但天知道這位師妹到劍閣快十年了,這還是第一次提出要求!
這當師兄的一定要滿足!
“好好,既然你想去看,師兄就帶你去看!”莫寒嘴角翹起,毅然決然地說道。
十年了,師妹終于成為了一個有欲望的人!
已全然忘記他剛剛義正言辭表明不同流合污的說法。
不過……不同流合污么……
莫寒帶著阮清跨出大殿,突然回頭看了一眼大殿深處仿佛慈悲地看著世人的菩薩。
舉頭三尺有神明。
但偏偏有些人想要玷污神明。
跟在莫寒身后的阮清注意到他的目光,眸光深處仿佛有什么微不可見的東西在涌動。
莫寒剛剛太興奮,她的話沒有說完。
她倒是有點想看……
看看那名少女。
會如何應對這種情況呢?
扶蘇山下,天策院里,會試六藝臺前。
一臉愕然的段立崢身邊,朱鸞神情沒有什么變化。
也沒有看人群里背對著自己的另外一個男人。
雖然那邊那個身上此時氣息涌動的都快忘記保持目前登極中期的身份了。
站在一旁的雪齋和尚看向身邊負手而立的師兄,一只手搭到男人的肩膀上。
“師兄,算了。”
算了算了,還能怎么辦。
誰能想到還有這么一出呢?這一切巧合地就像個意外。
的確是意外。
周圍豎著耳朵的圍觀者們,原本都在議論各州才子。
禮官報出一個名字,就有人如數家珍地說出這名舉子擅長什么,師承何人,有什么作品。
但唯獨聽到朱瑛這個名字時所有都睜大了雙眼,有那么一瞬的寂靜。
而宋懷竹的名字被報出之后。
爆發出震天的喧鬧聲。
寂靜之后,嬉笑之聲。偶有幾聲嚴肅的爭辯,但很快又被其他聲音壓下。
“那個朱瑛啊?她六藝選的什么?”
“她對手居然是那個澹州解元?哎?這位澹州解元怎么沒聽說過有什么事跡?”
“天涼書院?這是什么書院?大概是某個隱世的書院的,不管怎么說人家都是正經考上來的。”
可惜宋懷竹宋公子沒有事跡在外,澹州六藝的觀者不知為何都諱莫如深。旁觀者尤其是看熱鬧的百姓大多還是對唯一的女人感興趣。
“朱解元也是正經考上來,聽說當年她鄉試比六藝的時候……”
“得了吧,還真有人相信徽州那的小道流言?什么宛如鬼魂現世,一聽就是瘋話,找人編的吧?”
“再說了聽說那個女人只會跳舞?”
不光有男人的聲音,而在諸多議論聲中,更多的是女子的聲音。
“跳舞?噯喲,這回可跳不成舞了。這位朱小姐還能干啥?”
來這一出啊。
朱鸞突然笑起來,轉身捧起身邊氣的面色青白的少年的臉。
“別氣了。”朱鸞對段立崢笑道,“事已至此,有什么好氣的。”
段立崢凝視著少女悠然仿佛永遠不會生氣的眼睛,閉上了雙眼。
她不會生氣,所以他替她生氣。
少年在心里嘆了口氣,隨后對朱鸞展露笑臉,“我為你加油。”
朱鸞點了點頭。
她是真不生氣,只是有些驚訝。
她和宋懷竹的爭斗,居然這么早就宣告開始。
這世間沒有偶然,只有必然。
只不過她沒想到,這一切居然是一套組合拳。
朱鸞抬起頭,沒有看山野間嘰嘰喳喳的圍觀者,而是看向更高的地方,目光悠長。
在山腰處,那里有觀景臺。
達官貴人們都會在那里觀望這一切。
而那里,有誰在看著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