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阮清的手指就要放開初雪劍的下一刻,另外一只手卻瞬間覆上她的手背,把著她的手再次握緊了劍柄。
“殿……”阮清感受著手背上的溫暖,僵在原地。
“叫我朱瑛。”朱鸞一只手環抱著她,一只手握著阮清握劍的手,在她的耳邊笑起來。
“朱瑛……”
阮清呆呆地開口,而朱鸞再次笑了,隨后再次開口。
“記住,你的劍,沒有任何的錯誤。”
即便這把劍此時穿透了她的身體,但朱鸞卻不能讓阮清在這里放下劍。
如果讓阮清在這種情況下松開手中的劍,她恐怕終生都會覺得自己拿劍是一個錯誤。
這是不對的。
哪怕以己身為代價,她都要糾正這個錯誤。
阮清這一劍必須要刺下去,朱鸞從阮清第一次拔劍就明白,這個孩子的劍道,在于一往無前。
出劍無悔,永不回頭。
她離開阮阮的時候,那個孩子從未修行,甚至都沒有發現聚氣的才能。
而在短短的十年里,她卻從無到有成為了登極中期的劍客,甚至一路打入會試半決賽。
其間辛苦不為人道也。
而靠著的,就是這股拼勁與鋒銳。
一旦阮清心中對拿劍這件事產生了陰影,她原本毫無陰霾的劍心就會蒙塵。
朱鸞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既然阮清已經踏上修行之路,那么自己能做的就是不讓她的辛苦白費。
哪怕橫亙在這孩子心前的,是十年前的自己。
所以朱鸞不能讓阮清拔劍,也不能讓她在劍扎入一般時停止,而就在這把劍穿透阮清的對手身體時,她都不能讓阮清放手。
“不要懷疑你做出的選擇。”
朱鸞再次握緊了阮清的手,對她露出一個微笑。
縱然她不想讓這個孩子經歷和她一樣的事,但看著眼前登極中期的修行者,朱鸞無比認真的開口。
“你,變強了。”
“阮阮,我以你為榮。”
阮清睜大眼睛,眼睛滴下淚來。
在過去十年,面對無數嚴苛的訓練,無數血與淚交織的試煉,她都沒有哭,但此時她第一次以一個劍客的身份的流淚。
也許,她在等待的,一直就是這個人的一句稱贊。
她原本以為是永遠無法實現的夢想,但此時卻成為現實。
然而下一刻,阮清對面少女的目光卻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同為修行者,在對戰中一方中劍是極為正常的切磋,你如果還是個修行者的話,就別給我自責。”
阮清掛著淚珠的眼睛愣了愣,她懂朱鸞的意思,然而……
“明白了嗎?”朱鸞極有氣勢地瞪視著她。
阮清反射性地開口。
“明白……”
等她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阮清再次呆住了,下一刻眼前的少女卻再次笑起來。
“和我約好了,嗯?”
“嗯……”
阮清發現自己再次順口回答后頭腦一片混亂,看著眼前少女璀璨的笑容,再一次陷入手足無措的情況。
而高臺下的人們則更加手足無措。
這……這……
從途中開始這場對戰他們就看不懂了。
從兩個人玉石俱焚的最后一劍,到徽州解元的驚天逆轉,再到西涼劍閣大師姐撒了一地的松子糖。
這之后,就完全看不懂了。
這高臺上,的確是一個大周舉子,一個西涼劍閣弟子罷?
怎么打著打著……就成這樣了?
此畫面已超過了正常人理解范圍。
到底是……發生了什么?
“難道那個賤……”蘇晴走到莫寒身邊,毫不掩飾鄙夷地看著高臺上的兩人,正想出言奚落,不曾想莫寒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平素不怎么生氣的人,一旦真的發怒,是非常可怕的。
蘇晴心底一寒,但立即不服氣地開口,“你看阮清那個樣子,簡直是要丟光了我們西涼劍……”
“這不是由你來判定的。”沒等她說完,莫寒就打斷她。
“這還要判定?”蘇晴尖叫,“這個女人就要背叛了,為什么你們都還要為她說話?”
周圍其他弟子聽到背叛這個詞也渾身一震,有些猶豫地看向莫寒。
“大師兄……師姐……和那個徽州女人認識嗎?”
認識嗎?
他怎么知道?
莫寒看著高臺上的兩名女子,心如亂麻。
任誰都能看出阮清的情緒不太正常,更何況一直在阮清身邊的他。
看著阮清凝視那個女孩的眼神,莫寒心里甚至有個更大膽的想法,卻無法告訴任何人。
“這難到是那些狡猾的大周人的陰謀?”有劍閣弟子再次開口。
陰謀嗎?
莫寒皺著眉看向徽州舉子的聚集處,隨后有些愕然睜大眼睛。
因為那些他最近漸漸認識的徽州少年們,也是一副白日見鬼的模樣。
“這什么情況?”洪山搖晃著段立崢的肩膀,聲音大得要把梁子涼的耳朵震聾,但他連小少年飛踹一腳都不顧,只是愕然看著段立崢。
“我不知道。”
他又……怎么知道?
段立崢苦笑,但比起對戰的異常形勢,看著朱鸞臉上的淚痕,段立崢卻只覺得心痛。
這恐怕,又是一個只屬于她的故事。
“可現在怎么辦?”看到段立崢神情,洪山皺起眉頭,問出了在場許多人的心聲。
“這場對戰該怎么辦?”
原本從不干擾西涼劍閣弟子對戰的考官此時眉頭也皺了起來,最后深吸了一口氣,前進后退了好幾次,終于鼓起勇氣,靠近了高臺中央正在說話的兩人。
“阮小姐……”考官完全無視了朱鸞,而是對只看著朱鸞的阮清露出一個恭敬的笑容,“這場對戰……”
正在和朱鸞說話的阮清聲音停了下來,再次恢復了冰冷的模樣。
考官心頭有些竊喜,看著阮清依舊握在手中的劍,眼中燃起希望,繼續試探地問下去,“剛剛的只是意外,如果您愿意的話,對戰就再開……”
“我記得我之前已經輸了。”考官滔滔不絕的話卻被阮清立刻打斷。
“之前?”考官滿臉疑問,意有所指地看著阮清手上的劍,“怎么看都是阮小姐您占上風,您就別再謙……”
“沒這回事。”然而阮清表情沒任何變化,下一刻她轉頭冷冷地看著考官。
“內行都能看出最后一劍是我輸了,如果你們大周的官員看不懂,是一定要我開口認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