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少女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睛,古石緩緩道。
“西涼皇室里暫時沒有適齡皇子。西涼大王年歲已高,和親也撐不了幾年。身為太子的大皇子身體不好,太子的長子今年七歲。”
朱鸞像是微微松了口氣,在燭光笑了笑。
“那還好。”
晉陽公主在一旁聽著,只覺心驚膽戰。
在聽到和親的瞬間她就心頭一凜,但更讓她震驚的是皇姐可怕的擴展思維。
她是盛世中誕生并長大的孩子,但她年少屢遇劇變,明白何為生于憂患。
但她真的不知情況嚴重到了如此地步。
甚至不知道這個危機,居然已經波及到了她自身。
不,也許并未波及,畢竟就算和親,論疏有宗室女,論親有安寧公主。
普通賣好宗室女已然足夠,要結牢固同盟也該皇帝親女兒上場,且輪不到她。
她已經不是皇帝的女兒了。
晉陽公主緩緩呼出一口氣。
放下心的她看向身邊的朱鸞。
別的不論,雖暫時波及不到她,但關于結盟一事和大周的形勢。
只是重生一年的皇姐,就已經提前察覺到了一切。
她知道皇姐的思維方式和普通人不同,以往她也只是仰望著公主這個存在。
但皇姐重生歸來的這一世,她幾乎是陪在身邊和那個人一起經歷了一切,晉陽公主原本以為這一輩子,哪怕只有一點點,她能靠近自己那個姐姐。
一點點就好。
“你其實應該也察覺到了,”就在晉陽公主陷入自我懷疑之時,朱鸞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你缺的只是一點經驗。”
將各種跡象統合到一切的經驗。
還有異于常人的敏銳。
對面的古石無奈地看著那對姐妹,看著那位不知道自己有多特殊的少女。
敏銳這種東西看來真的不是靠血緣遺傳的。
“看來這次的國試,就是大周提前放給西涼的一個籌碼。”朱鸞端詳著古石的神情,抿緊了嘴唇。
大周和西涼結盟,她其實是樂于見到的。
這起碼證明大周如今的高層,還沒完全被蒙蔽雙眼。桑榆還沒死要面子到不顧整個國家的安危。
到了這個時候,桑榆和他背后的那些人,應該是已經感覺到了大周戰力的匱乏了。
之前為了鞏固新的政權,他們必須清除所謂的天后余孽,此時想必知道想恢復戰力肯定是來不及了。
后金王庭可不會等著對手恢復元氣,只會等著大周稍露疲相就沖破鐵青長城。
既然自身能力不足,那么結盟就是唯一的解決方法。
這才出現了整個大周從上到下,與西涼摒棄前嫌,共結兩國之好的局面。
據朱鸞收到的情報,兩國的聯盟應該還沒有正式結成,正處于即將成功的時期。
而西涼劍圣作為西涼修行界的領袖,又是西涼皇室的駙馬,自然是主要的爭取對象。
怪不得能獲得大周皇后親自相陪的待遇啊。
皇帝親自出面顯得大周這個曾經的霸主有些掉價,桑榆是在修行界和對方平起平坐的大宗師,出面也是掉價。
結果就讓司馬蕙那個女人出場嗎?
朱鸞在心底無比復雜地嘆了口氣。
九年過去了,大周的皇后都開始干這個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朱鸞又想起一個新的事情。
梵音寺雖然不像西涼劍閣那般立場鮮明,但在天后娘娘去世后,在世俗目光中依舊逐漸傾向西涼皇室,還曾和西涼劍閣同宗同源,某種意義上也屬于西涼修行界的勢力。
那么那位已經暴露身份的梵音寺禪子……
是不是會獲得同等的待遇?
答案是肯定的。
三月初一,艷陽天。
在會試結束的一個月后,大明宮最前方的丹鳳門,迎來了一群特殊的年輕人。
遠處的后方是無數沿街站立的民眾,而在那黑壓壓的人群里,每個人的眼中都能看到滿滿的尊敬和崇拜。
因為那年齡不一的人們,在他們眼里,無一例外。
都是真正的文曲星武曲星下凡。
兩百名文試貢生和一百名武試貢生在禮官的指引下列好隊伍,整肅衣冠站在丹鳳門下,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榮耀。
而指引隊伍的禮官一邊點查名冊,一邊抑制不住地往隊伍中間的最前方看。
貢生的隊伍的確尊貴稀奇,但今年的隊伍實在是特別。
特別的是,在文貢生和武貢生的中間,居然還有一個隊伍。
本來文試考生一隊,武試考生一隊,是幾十年的慣例。
但今年卻出了同時中了文試也中了武試的考生。
禮官們不知如何安排,最后只能讓這樣的考生站在了兩隊中間。
而更令人震撼的是。
那個隊伍在最中間,也在最前方。
禮官點完名冊,回頭看了一眼,眼中滿是敬畏。
不光是文武兼修,還直接霸占了前三名。
當年的古石大人只是一個人站在最前方,但今年這個隊伍卻有了三個人。
最前方的那兩名少男少女還如此年輕。
后生可畏啊……
禮官最后看了一眼那兩個人的身影,搖頭朝前方走去。
這一列特殊的隊伍本來應該是三個人。
但此時此刻,站在丹鳳門下的,卻只有兩個人。
朱鸞站在雄偉的丹鳳門前,而她的身邊站著只看著她的段立崢。
“你別只看我啊,”朱鸞笑著開口,“難得的殿試不應該好好感受氣氛嗎?”
“可我一個月都沒有看見你了。”段立崢認真地說道。
這話朱鸞總覺得曾經聽某個人說過……
不過她的確在會試結束后,就在紅袖招的汲泉閣內閉關了一個月。
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和鞏固境界。
今日清晨,她才剛剛出關。
出關參加殿試。
段立崢看著眼前少女,覺得自己這樣一直看她的確不好,但他不是第一次來丹鳳門,更不是和她一起第一次來丹鳳門,不覺得其他有什么好看。
雖然上次和她來是在晚上夜探大明宮之時。
他四處張望了一下,終于想起一個人來,面無表情地開口。
“那位禪子殿下是不參加殿試了嗎?”
“不,他參加,”朱鸞抬起頭,視線穿過丹鳳門,看向大殿前方的一個步輦,和西涼劍圣的儀仗并排齊驅的一個步輦,微微一笑。
“不過他估計得坐在皇帝陛下身邊參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