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靈異的一幕。
紙鶴,真的是紙鶴。
當然,在更多的人的眼里那是一只用紙疊的鳥。
唯有朱鸞看著半空那只標準折法的千紙鶴沉默了。
她心里只有一句話。
這紙鶴折得太丑了!
雖然此時此刻她有很多話很多想法可以表達,但看著那個歪歪扭扭的千紙鶴她心里就剩這一個想法壓也壓不住。
難得娘娘親手教了你一遍又一遍,這么多年了你最后就疊出個這樣的玩意?
朱鸞原本以為那人只是貪戀和娘娘在一起,才讓其教了一遍又一遍,現在看來,她當年真是看錯他了!
然而。
是那個人。
朱鸞閉了閉眼睛。
在看到這個千紙鶴的時候,一切就已經決定了。
那個歪歪扭扭的紙鶴就這樣穿過大殿內愕然的人們面前,飛向上方的龍椅。
不同于下面百官和進士們的懵然,高臺上三人神色各異,但顯然都認識這個款式紙鶴。
就在紙鶴即將飛到皇帝面前的時候,停在了半空。
西涼劍圣瞇起了眼睛,下一刻,看向正伸手去抓那只紙鶴的桑榆,突然開口。
“你不許他進來?”
朱鸞聞言一怔。
這話……
桑榆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下一刻,他捏住那只紙鶴的翅膀,冷冷開口。
“他差一點毀了這座宮殿,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讓他踏入這座宮殿一步。”
白發蒼蒼的老道士凝視著西涼劍圣的眼睛。
“你對我的做法有什么問題嗎?”
西涼劍圣身側手指微動,下一刻恢復了面無表情,“這是你的自由。”
你的地盤你做主的意思么……
朱鸞微微蹙起了眉頭。
這只千紙鶴之所以能飛進來,是因為有人將極為強大的真元附著在了它上面,操縱著它飛進了含元殿。
這只紙鶴,是一個人的信使。
但縱然紙鶴重量輕,這般隔空控物也不是一般人能坐到的。
結合這種紙鶴疊法的身世,有且只有那個人了。
但為何要用如此費事的方式來傳信,朱鸞原本不解。以那人的本事只要他想進,這座宮殿是攔不住他的。
現在朱鸞明白了,是桑榆堅決阻止那位前國士踏入大明宮一步。
從桑榆的口吻里,朱鸞甚至聽出了如果那人要進除非從他身體上踏過去的覺悟。
雖然是有理由,但為何如此堅決?
堅決到朱鸞甚至覺得有些別樣情緒在其中。
剛剛西涼劍圣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大概就來自其中。
只不過桑榆的回答也合情合理,讓西涼劍圣無法再追問。
為何一定要把古石和大明宮徹底分開?
不知為何,朱鸞的心底突然泛起一股戰栗,那是當時文試之夜她與段立崢宋懷竹夜探大明宮即將離開時,被人注目的記憶在她的心底突然復蘇了。
當時她突然覺得地下好像藏著什么。
但那個感覺太短暫,她無法確認,今日入大明宮時她也曾仔細檢驗,那個感覺卻再沒有出現。
朱鸞抬起頭,看著高臺上的兩個大宗師和一只千紙鶴,心頭一緊。
西涼劍圣,桑榆,他們之間的交流似乎有著別樣的含義。
還有古石,朱鸞發現這些大宗師之間的關系很可能與她上上輩子猜想的不一樣。
這幫老怪物……到底藏著什么樣的秘密?
西涼劍圣的目光落到那只紙鶴身上,冷冷開口,“那人怎么說”
桑榆捏住那只丑的慘不忍睹的紙鶴,蕩盡上面的真元殘留,隨后在西涼劍圣面前展開。
朱鸞敏銳地察覺到西涼劍圣怔了一下。
這到底是……
謎底下一刻就揭開了,因為桑榆捏著那張紙轉身,朝向了朱鸞。
那張宣紙上只寫著四個字。
“我會同行。”
朱鸞沉默了。
隨后她攥緊了身側的雙拳。
古石你完了。
如果等下她出去不讓他好看,她就不是公主。
在紙條朝向朱鸞的同時,也等于展示給了眾人。
高臺下原本還人心惶惶的官員和進士一怔,隨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臉上泛起喜色。
這時候高階修行者都反應過來了,自然知道那詭異紙鶴出自誰手。
不帶名不帶姓卻能安撫人心,也就只有那位大人了。
這下其他人看著朱鸞的眼神都變了。西涼劍閣弟子在一瞬的驚訝后,除了莫寒阮清和蘇晴,神情也松弛了下來。
“果然是為了女兒么……”
“既然這樣大周國士也沒什么……”
“不過到底能成功么……”
桑榆看著沉默的朱鸞,面無表情地開口。
“你父親會與你同行。”
為什么連他也接受了父女的設定?還是人真的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東西?
“我沒有父親。”朱鸞抬頭還是那樣靜靜開口。
大殿里靜了一瞬,但下一刻人們還是再次恢復了活力,只把這當成一個小女孩的變扭。
“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桑榆淡淡道,“此事已定,西涼劍閣意下如何?”
西涼劍圣獨孤劍沉默了一瞬,目光在朱鸞身上定格了一刻,隨后額首。
“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
朱鸞閉了閉眼睛。
此事已經無法回轉。
現在想來,她本也要去西涼一趟,畢竟她還有帳要找穆青荷清算,事情鬧成這樣如果西涼劍圣回到西涼真的盛怒中收拾了她,朱鸞反而不好辦了。
這樣看來,她的確要搶先一步找到穆青荷。
也許沒有桑榆的插手,她也許也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前往西涼。
朱鸞皺起了眉頭。
冥冥之中,仿佛所有的事情又都指向了一起。
就在她準備去西涼找穆青荷的時候,發生了這樣的事。
這些真的是巧合嗎?
雪齋和尚的話打斷了朱鸞的思緒,他掃視了大殿內的人一圈,“加上那位大宗師,我們就以這些人面對千軍萬馬嗎?”
原本泛起喜氣的大殿內一靜。
雪齋和尚的目光貌似不經意一般從朱鸞身上掠過,仿佛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縱然有那位傳聞中的父親相隨,但大周國士是否太形單影只了一些?”
朱鸞怔了怔,隨后在心里笑了笑。
還是有人想為她爭取些幫手的。
“是啊……哪里有沒多余……黑甲衛是不可能了……但暫時不上戰場的銀甲衛……”
“等等,這些進士們不是沒有什么安排么……”
大殿眾人頓了頓,隨后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位紅袍大員突然出列,朝龍椅上的皇帝一禮。
“陛下,微臣有一提議。”
朱鸞瞳孔微縮。
因為這位紅袍大員是。
段浩初。
段浩初手執笏板朝龍椅上的皇帝一禮,隨后朗聲開口。
“臣弟立崢,乃今年的文武進士,雖不成器,但與國士自小婚約,情深意篤,可與國士大人同行!”
段浩初話音在大殿里回蕩。
朱鸞怔住了。
宋懷竹凍住了。
段立崢本人,則愣成了一座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