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與飛執意要留駱賓在明堂住下,在這座城市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去處,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由,駱賓卻固執地拒絕。
師暄暄大概是十月出生的天秤座,平時挺有主意一個人此時卻糾結得要死。
最終阿妖出手,紅光閃過,少年郎突然覺得留下來也挺好的,有吃有住山清水秀。
某個馬路殺手的第三臺車,在某天清晨發動后不幸撞上了一棵樹,車沒事人沒事樹也沒事。
不過這件事情讓馬路殺手本人意識到這樣下去自己只會成為一個禍害,于是乎自覺地放棄了司機一職。
桑夏照例每天蹭林染的車一同上下班,駱賓主動避嫌,過上了每天天微亮就得起床擠公車的苦逼日子。
“你這個甩手掌柜可當得真是愜意啊!”
午后,明堂正院,阿妖在院中的樹上掛了個秋千這會正悠閑地蕩著“養了個聰明閨女獨擋一面也就算了,這隔世的冤家還得給你打工幫你賺錢。嘖嘖嘖…了不得啊…”
院子里一只掃帚正在刺啦刺啦地掃著地,師暄暄沒好氣地瞟了阿妖一眼“瞧你都懶成什么樣了?”
“我是懶,懶又怎地?懶總比你這拖拉性子強吧。”
阿妖剝了一把松子遞給身邊的一團透明物體,然后呼啦一下把殼拋灑到遠處,掃帚盡責地挪了過去。
瞅了眼躺在一旁太師椅上仰頭望天,一副生無可戀模樣的師暄暄“怎的,還沒想好呢?”
“如果我能幫你,你可愿與我做個交易?”秋千停住,阿妖飄身落下。
“幫我?幫我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阮郁當年為何一去不復回嗎?你不就是執著于他究竟為何棄你于不顧嗎?”阿妖的說話立馬讓原本躺著的師暄暄端坐起來。
“我可以幫你找到答案。”阿妖說話的樣子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
兩人眼神對著眼神,一個站著一個坐著,掃帚任勞任怨地刺啦著……
“當真?”
“當真。”
“是何交易?”就算是縈繞困惑千年的真相,也沒有令師暄暄變傻。
“你只需回答我愿不愿意,我保證不需你傷害任何人,能信我嗎?”
“你的幻術迷魂術只對現世的事物有用,有何辦法可以找到他前生的記憶?那可是洗了靈…”
阿妖手指輕抬,在這個示意動作之下,水晶人再次上演從隱身到有形的變化過程。
只不過這次水晶人——浸的手中還剩余幾顆松仁,哦,原來她也是要吃東西的!師暄暄對這個新發現微微吃驚。
“暄暄,我們是朋友,永遠都是。但,不僅僅是。可曾想過,我、你,還有個小飛,緣何聚于此處?”
未等暄暄搭腔,阿妖自問自答“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師暄暄想了想,不解“我本想著不再找他了,可他出現了。所以,破離石如今對我來說只是塊無用的石頭而已。再說了,我與黑影之間也別無恩怨,小飛遲早是要回飛羽洛溪的。你這話,怎么說?”
“呵,夜襲湖心居那三位有沒有本事進飛羽洛溪我不知道,但抓個駱賓還是很簡單的事情。”
“駱賓?為,為何抓他?他和黑影……”師暄暄擰眉站起身盯著阿妖“黑影為何抓他?你,你怎么知道?”
“也許是因為你,他的前世記憶又被喚醒了。”這是阿妖與浸討論推斷的結論。
“那天駱賓剛剛浮現前世記憶,結界外便有數十抹惡靈氣息飄過。你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我來說給你聽。”
“其一,要么那些惡靈原本就徘徊于山頭周邊。只是不知用了什么手法遮去了氣息,不然扶蘇不可能發現不了,直到對方靠得近了才發現。”
“其二,要么就是駱賓魂靈深處留著某種特殊標記,前世記憶一旦蘇醒那個記號被摧動了,才引得惡靈聞風而至。”
“其三,駱賓對那些惡靈來說很重要。非常的重要,所以才追尋了這么多年!”
“追尋?多年?”聽完阿妖的論述,師暄暄雖心驚,但仍是一頭霧水。迷茫不解,訥訥問道。
“不瞞你,我與黑影之間有聯系。我等也是被逼無奈…”阿妖將幾十年前黑影找上門,之后又如何威逼、奴使手下妖族子弟,為其追蹤‘山海錄’名冊中眾人之事一一說來。
“黑影指定跟查共有四十九人,其中四十八人均在這二十年間相繼死亡。而那唯一一個還沒死的,我們查了許多年也沒查到,但這個遺漏之人,現在,出現了!”
師暄暄驚呆了!她與阿妖雖交往頗多,但關于這些隱秘之事卻是從未聊過。
而更讓她驚愕的是,駱賓竟然會是黑影的目標之一?!
……“駱賓就是第四十九個人,那個遺漏者!”
師暄暄感到手腳有些冰涼,襲擊湖心居的人實力太過強大,那夜若不是三器老、若不是扶蘇,他們早就成飛灰了。
扶蘇!師暄暄的眼神中明顯地帶著幾絲慌亂,語氣有些無力“扶蘇呢,這件事情他知道嗎?”
阿妖笑笑搖頭“你以為扶蘇能永遠護著我們?就算他能,你忍心?”
“你也曾問過他如果桑夏有一天死了他會如何,他回答你了嗎?”
“他能改變什么?暄暄,個人有個人的命因,扶蘇不是神,他沒義務保護或者解救我們所有人。”
說罷,阿妖緘默地垂下腦袋。
女人為了守護心愛之人是可以變得兇悍的,尤其是師暄暄。阮郁當年之所以一去不回,浸在某個深夜探入房中已查明了。
拋出這個話題,只是要試探一向獨善其身的師暄暄是否會為愛放手一博。
沉靜地思考了片刻,師暄暄顫聲問“阿妖,你是不是已經知道答案了?”
不否認,即刻點頭。一向果斷,也無需隱瞞。
“……他……他可曾……”師暄暄的聲音止不住的顫抖。
為何不甘?說到底,深愛是沒錯,但更重要的是不肯面對自己被拋棄的‘事實’。
“不曾。”阿妖搖頭,極為肯定“他一生摯愛之人,唯有你。”
“……我,知道……”此時的師暄暄真正放下了心中的糾結。
她想念他,想念極了。比以往任何時候的思念都來得真實滾燙。
他沒有,他真的沒有拋棄她。
“他…”還沒等師暄暄問出口,阿妖冷聲搶話“真相很殘忍,其實我也想了許久不知到底該不該告訴你,你真的要知道嗎?”
“要,我一定要知道。”
很好,就是這個神情。阿妖很滿意師暄暄眼神中透出的堅毅。
……………………
一千五百多年前的那天,風雪很大,阮郁辭別嬌妻蘇慕,駕馬回建康(南京)。
他或許曾在心中閃過一絲不祥的念頭,而這樣的預感令他更為焦急了。他想盡快回到家中,與父親認完錯便可立即著手準備正式迎親的事宜。
一路狂奔途經句容,驛站的人很少,馬停下后便不肯再動一步,它也累了,需要飲水喂草料。他也餓了,于是匆匆吃了些果腹之后,重新上路。
風雪更大,阮郁很快失去方向,迷了路。
來到一處湖澤旁,見風雪中走出一個人,正欲問路馬卻突然受驚狂奔沖進湖水之中,他的眼鼻口耳中灌進了冰冷刺骨的湖水。
他不相信自己就要死了,奮力地向上游去,湖水冷得像是要將他的皮剝下來一般。
但他顧不得那疼痛,慕兒還在等他,等他帶著迎親的隊伍將她娶回建康。他一定要回去!
一道墨青色光芒籠罩著湖面,他抬頭看不到水面應有的白光。
很快地,他游不動,因為,他被凍住了!
………………浸站在師暄暄面前,四目相對。
在浸冰晶般的雙眼里,師暄暄終于看到了心念牽絆了千余年的男人。
真相太過殘忍,任她師暄暄如何玲瓏剔透心,都不可能想到她的阮郎竟會死在這般慘況之下!!
她看著他在風雪中迷了雙眼、看著他一點一點死去。她像狂風中的葉子般劇烈顫抖著,那湖水的冰冷透過千年的歲月也凍住了她。
師暄暄的雙唇顫抖得比先前還要劇烈,但卻始終忍著沒有真的崩潰嚎啕痛哭出來。
“建康,傳來,消息……他…娶”聲音顫抖得說不清話。
事實上,在知道這樣的真相,不,是身臨其境地看到這個真相后而沒崩潰,又有幾人能做到?!
阿妖點點頭,浸的手中便又再次溢出晶粉之光將師暄暄籠罩于其中。
湖面結冰了,而且很厚,因為有人在上面走動。
死去的阮郁像一條凍僵的魚一般被人從湖中取了出來。
天光大亮,風雪褪去。
“齊朝亂了,正是盤冥洞的好時候。相爺公子皮囊借來一用,莫怪。”
那人咧著一邊嘴唇嘿嘿笑著,一掌推出了阮郁的靈魂鎖進一盞青銅古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