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略長,不愛看思考內容的胖油可自行略過。
高檔住宅區的別墅正廳里,扶蘇一行人正準備起身閃人,海伊提一句話再次讓大家對他有了非一般的觀感。
說不上是刮目相看吧,但也忍不住想為他的骨氣點贊。
蒙毅也是神情一峻。清早出門,一路上他都沒問要去做什么,到了地方便知道,肯定是沖著這個維族男子來的。
該出手就出手,他們蒙氏男兒從來都是剛毅果敢之輩。只是沒想到這中間的事情竟是這般曲折,更沒想到的是,一個住在十元旅店里的潦倒人,居然能有一份面對金錢不動心的骨氣。
難得啊,真漢子!
海伊提說完話,扯過自己帶著的那只巨型筒包,拉開拉鏈,捧出足有胳膊那么長的一摞圓餅。接著是另一摞圓餅……
正以為他還會再捧出餅子來時,卻見他掏出了一只手工做的繡袋,打開袋子里面有一沓鈔票,百元的只有十余張,零零碎碎的毛票子倒是不少。
桑夏愣愣地看著海伊提從包里取出來的一堆東西,轉頭正想看看扶蘇有什么動作,便見他正在跟子夜對眼色。奇奇怪怪的,桑夏心底有點迷惑。
接收到扶蘇的眼神后,喬子夜笑了笑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張銀行卡放在茶幾上。
“海伊提,是我們看低你了。”將銀行推到他面前,子夜又將一張紙片放在卡面上“這是密碼,卡里有五十萬。等案子結束后,回老家去吧。”
“……”海伊提呆住了。
看了看那張銀行卡又抬頭看向喬子夜,海伊提支唔著不知道說些什么。
扶蘇靜靜地看了一眼海伊提的反應,隨后扭頭對上桑夏的目光。
她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她看向他,沉默不言語。什么也不必說,一切盡在不言中。
子夜早就和扶蘇準備好了這些。只不過,海伊提會如何抉擇是他自己的事情,沒有人替代得了。
他們今天去找海伊提,也不過是想要得到他正面的答案,如果他接受和解,那便由他自己去處理后續事情。
而若他拒絕,那么這張銀行卡就是兩人為他預備的一份禮物。只是沒想到一過去就遇上了那樣的‘大場面’。
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喬子夜的也一樣,都是一點一點積攢起來的,沒偷沒搶沒掙昧良心的錢。
所以,也不可能見到孤苦貧窮的人,就上去送溫暖送祝福。這不現實。
要那樣,就算喬子夜身家再翻個千倍萬倍,也遲早得宣布破產。
但是他們遇上海伊提了,遇上了就不可能撒手不管隨他自生自滅。憑良心講,別說扶蘇做不到,就是子夜也不會當沒遇見過。
并且,海伊提確實值得接受這份饋贈。
有些人總在網上評論說什么道德淪喪,受害人家庭接受施暴者的賠償道歉有失人性云云…
當然不能說每個受害者家庭,都困苦到無以為繼。但試想一下,當一個家庭的支柱倒下,而肇事方提出金錢賠償,換作你是那個家庭的成員是否也會動心呢?
動心不能說明什么,這與道德無關,而是沒得選擇。因為,活著的人總得想法子活下去的。
誠然,熱娜的死,并沒有直接導致她的家庭活不下去。海伊提一個中年男人,也不可能說妻子不在了,就無法度日。
做為一個家庭的支柱,他努力地在城市中掙扎求存,賺取的分分厘厘基本都寄回老家養活父母孩子了。
這樣一個老實本分的男人,在得知妻子冤死真相之后,就什么事都不干了一心尋找兇手。
他不是沖著找到人后要一筆豐厚賠償去的,他要的是沉冤得雪,要的是妻子死后亡魂不愿離去的那份執念得到安息。
他天天去交警隊報到,將自己的生活壓縮到不能再壓縮的底線,每天只吃馕,原本還算壯碩的身材如今看著都已經面黃肌瘦脫了相。
就連謝大安嫌棄到不行的劣質香煙對海伊提來說,都是勉強得不能再勉強的高消費。
在塵世里打滾誰還不懂點人情世故,他沒有什么東西拿得出手感謝人家的。知道謝大安抽煙,這才咬牙買那十塊錢一包的煙。
要知道,這可是他一天的住宿費了。
他也想過去露宿街頭,可是好歹身上還帶著最后的幾千塊錢,萬一被偷了呢?
這可是他準備尋找兇手漫長過程的度日錢,其余存款都已經寄回了老父手中,一切安排妥當。
他就耐著性子等,一天等不到就一個月,一個月等不到就一年。
他做好了隨時彈盡糧絕的準備,之所以住在那個十元旅店,還有一方面就是方便賺錢。
周邊的批發市場每天都有人來進貨,很多買苦力的都去那兒幫人運送大件包裹,一件五塊或者一小時十塊。雖說一天下來也就那幾個鐘頭的活計,但足夠他吃用開銷的了。
甚至如果身體扛得住,長久來說,一天幾十上百的收入也不比擺攤做小生意差。
海伊提也不是個沒有計劃沒頭腦的莽漢。就因為他還算懂去計較這些花費,所以,他最終的決定就顯更為珍貴!
他值得,因為他不笨,一個不笨的人知道養活一家老小是多么困難的事。
過于耿直的莽人或許會一腔熱血被仇恨蒙了雙眼。不管,老子就要你死,來什么都不好使那種。
但他不是。他懂得計算做好準備,所以就更明白利益二字的重要性。
他值得,因為他清醒。
還能分得清子夜從那人身上奪來的背包里,裝著的是鄭強的錢。他拿了這個錢,雖說沒簽那個字,但卻落了下成。
很多人不刻意做壞事,但如果有件事利己卻有損他人,他也會考慮去做。這就是差別。
雖說錢不是鄭強親手給的,和解書也不必簽,但內心里他清楚知道,一旦這錢收了就相當于變相地出賣了自己的靈魂。
不要就是不要,那種混蛋的錢白給也不要。
他值得,因為他真誠。
他一沒揪著桑夏的好意不撒手,二沒在再次見到桑夏時主動套近乎。這在扶蘇看來,又有了另一層意思。
他答應過不暴露她能見亡魂的隱秘,到了哪里都會全當沒見過她一樣。
就像那個故事里說的,少年丟了把斧子在河里,遇到河神問他:年輕人,你丟的是金斧子、銀斧子還是鐵斧子?少年說鐵斧子。地主去了假意丟了斧子,河神同樣問他,卻說自己丟的是金斧子。最終地主家破人亡,少年得以解放。
當然這只是個寓言故事,意義就在于說人不能貪婪、要真誠。
可是現今的世道,真正的真誠又剩下多少呢?
像海伊提這樣的人,苦哈哈是必然的,想讓一家人過上好點的日子,怕是只有中彩票這個可能性了。
想到這兒,喬子夜突覺一絲荒誕可笑。
海伊提本能使然地瞄了眼桑夏,他心里對這個神秘的女孩又有了一分說不清的感覺。
他心里很清楚,這些人都不可能跟鄭強那邊有關系。不過,這筆錢他也不能收。
海伊提把卡推了回去,這時候就有點兒露怯了。先前突然暴起掐人的氣勢已經委去了,跟著這些人來到這么高檔的地方,說實話,換任何一個底層小人物都會有點虛。
更何況,對方隨手甩過來就是五十萬巨款。實在是,太可怕了!
“這個,我不能要。謝謝你們剛才幫我打跑那些人,要是沒有你們我今天可能就死那了。”海伊提的普通話確實不怎么樣,而且他本身就是個不善言辭的人。
“應該是我要請你們吃飯才對,你看,這個啥,我只有這些馕,要是你們不嫌棄,就吃一點吧。”
真特么是個實誠人啊。你老大哥要請客吃飯來個泡面我也認了,吃個馕算怎么回事嘞?
喬子夜看著海伊提認真地去解開裝馕的袋子,臉上實在有點繃不住了“噯,行了啊。這個你留著自個兒慢慢吃吧,我看你自己都快要吃成個馕了,前胸帖后背瘦成什么樣了都。唉…”
“海伊提,這筆錢你拿著吧。”一直沉默沒說過話的桑夏終于開口了。
她站起身走到子夜面前拿起卡和紙條,塞進海伊提手里“這是給你的,也是給熱娜的!”
“收下吧!孩子們需要,他們還小。將來等孩子們長大了,告訴他們媽媽一直沒有離開過。媽媽愛他們。”
這是熱娜想要通過桑夏告訴自己孩子的話,雖然她沒見過他們的孩子,但她能想象,那些年幼失去母親的孩子當知道自己的媽媽再也回不去時該多么傷心。
海伊提沉默著,淚水無聲滴落,砸在攥著銀行卡的雙手上。
“謝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