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晨曦會寫名字了’‘哥哥,這是晨曦編的環佩,好看嗎?’
‘哥哥,晨曦想學騎馬’‘哥哥,晨曦可以練劍嗎?’
‘哥哥我們去種棵樹吧’‘哥哥我們去看雜耍好嗎?’‘哥哥,晨曦會做豆糕了’‘哥哥…’
那個小小的嬰孩,從她出生的那一刻開始,便成為了扶蘇心中最深的牽掛。
甚至于說,是他唯一的牽掛。因為母親在生晨曦時血崩薨逝,而父親……
始皇父親是高高在上的君主,先君臣后父子。他懂。所以更明白這份親情的溫暖,很難在父親那里獲得。
蒙氏兄弟確實是他最好的知己好友,但這不一樣。是的,不一樣。男人的友誼即便再不舍也不會像對幼小的妹妹那樣牽腸掛肚。
無論他走到哪里,那只小小的手總能拽住他的心。
去巡查、去邊疆、上戰場、赴上郡,他的心里無時不在想著這個妹妹。
看到有趣的他會想著買下來,回到咸陽時便第一時間送到她手里;看到好吃的,他就算趕不回也會派人給送到咸陽宮去。
晨曦喜歡雪天,每次下雪,總喜歡拉著扶蘇兩人在雪地里留下一大一小兩行足跡;
晨曦喜歡吃果子,所以他經常去市集里買最早上市的第一批鮮果來給她嘗鮮;
晨曦說要練劍,他托了蒙恬專門找人雕了小木劍;
晨曦想學騎馬,他在上郡時特地喬裝打扮去匈奴的集市買了好看的幼馬,他還給那匹小馬駒脖子上墜了只銅鈴…
但是,木劍和馬最終都沒有機會回到咸陽,也無法送到小主人面前了。
一切美好,戛然而止。
生在帝王家,本就親情寡薄。但扶蘇很慶幸,有這樣一個時時刻刻心心念念著自己的妹妹。
小晨曦不惹塵埃得像只粉嫩剔透的瓷娃娃,那時的他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會不會把妹妹寵溺過了。
他只想著要將自己能得到的最好的東西給她,一輩子護著她。外面的世界他寧愿她永遠都看不到。因為那里有血腥有屠戮,有尸骨如山還有血流成河。
然而,他卻不知道這世間最可怕的其實是詭計陰謀,是人心叵測,是昏饋麻木,是不辨是非。
最終,他的晨曦還是看到了他最不愿讓她看到的。
還是,以這種方式!
贏氏六子十女加家眷無數,被囚于高墻黑門之下,旗子飄落,巨石轟然碾壓。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扶蘇渾身顫抖如狂風中的落葉,用力咬合著的下顎青筋暴起,眼中淚水洶涌堆起。擦不干抹不盡的不止是淚水,還有兩千年前高墻之下的一地殷紅。
十歲的晨曦倒下了,生命在這個數字上畫上了句號。她沒有哭泣,也沒有掙扎,沒有哀嚎,也沒有求饒。
她只是靜靜地站在慌亂無措的人堆里,木然地看著,然后抬頭望向天空,笑著說了一句話后,拿起藏在衣袖里的發簪,決絕地結束了自己短暫的一生。
南院的歪脖子樹上,掛著白與飛點綴的星星燈,此時便真的如暗里的星光般,散發著柔和的光亮。
沒有人說話,都沉默著。或別過臉去不忍目睹,或垂下眼簾訥訥無言。
素兒和子夜相視一眼,發現彼此的眼中也都蘊著一層霧氣。蒙毅牙咬著咯吱響,這聲響在一片寂靜中,顯得尤為突兀。
嵐飄飄心下嘆了一氣,她也不知為何他非要看這一幕。明知對方的結局不太好,何必去看呢?一定要讓自己的心疼才肯罷休么?
她當然不明白,扶蘇一定要看的。他要看那個昏饋的弟弟到底下詔處死了多少人,他要看趙高的手段到底有多殘忍,他要看他的晨曦在最后一刻是否哭著喊自己這個愚蠢的哥哥怎么不去救她…
他的心,很痛很痛,痛到令他神昏魂饋,大腦內嗡鳴作響,只覺得兩眼似要迸裂而出。他木然地轉頭,看向椅子上的女孩。
林染,林染,你真的是我的晨曦啊!
胸中一陣炸開般的疼痛感襲來,不禁整個人抽動了一下。
桑夏輕輕地將他的手抱于懷中,仰頭看向他,她的臉上淚痕未干又被新流下的淚水覆蓋。他轉頭看向她,她對他緩緩點頭。
找到了不是嗎?找到了就好,我們會在你身邊的。一直都在。一直都在。
扶蘇明白她的心意,艱難地閉了閉眼。等他再睜開雙眼時,長長的緩緩地吐出胸中郁氣。
“她最后說了句什么?你,能聽見嗎?”扶蘇聲音有些澀啞,看著嵐飄飄輕輕問道。
嵐飄飄點點頭“她說:哥哥,我想吃糖葫蘆。”
“呵…哈哈哈…”
扶蘇笑了,雙肩抖動著笑了。
但這笑聲卻是極其苦澀,更有著難言的悲愴。
笑著笑著,淚水再次淹沒了雙眼,他看著定格在晨曦蒼白面容的畫面,下唇抽動著,隨后閉上眼緊皺眉頭無力地仰頭深吸一氣。
嵐飄飄輕催符咒“
洞悉,合靈,收。”
畫面消失,星光也消失,九顆靈珠紛紛回到林染顱內。
眾人這才長出一氣。那樣的景象只要擺在眼前,便像是有凝結空氣的能力一般,沒人說話連呼吸都不敢發出聲響。
林染緩緩睜開雙眼,看著一院子人都直愣愣地盯著自己看。
她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發生了,下意識疑惑地看向白與飛“怎么了?”
沒有人回答她,大家心底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扶蘇心中的苦澀與悲涼。
沒等白與飛開口,扶蘇已經邁步來到她面前,林染猶疑地剛站起來就被扶蘇一把緊緊抱住。這個擁抱來得太突然了,她甚至還沒站穩,更別說有什么心理準備。
她驚愕地睜大眼看看白與飛又看看桑夏。然而,很快她就感覺到這個懷抱很熟悉,很溫暖。有種令她很安心的感覺,甚至比小飛的懷抱更讓她心安。
林染皺了皺眉,正覺得自己這樣想似乎是件很不對的事情,擁抱著她的雙手輕輕松開了。
扶蘇微低著頭看向她,她能分辨出他臉上還有些殘存的淚痕。
他哭了?她的心里一抽,頓時覺得胸口有些悶痛感。
“染兒”扶蘇的聲音仍是啞啞的“以后以后你就叫我哥哥吧。”
林染仍是一頭霧水一臉疑惑,但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嵐,你和歸吾許久未見,聚聚吧。我,我先下山了。明日見。”顧不上跟所有人一一致意,扶蘇牽著桑夏急急朝南院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他轉頭朝白與飛射去一道目光。
而此時白與飛剛好走到林染身邊,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寒意襲來。打眼看去,院門處已經沒人了。
白與飛茫然地歪著腦袋想了想,不禁搖搖頭。
有事嗎?沒事呀?為毛覺得有點寒寒的嘞?
元慎好氣又好笑地看著自己的傻兒子,再看看染兒,心說娶這個兒媳婦的難度真他喵的爆表了。
小飛他娘那一關還沒過呢,現在又冒出來個更難纏的。
兒子啊,真不知道你這是好運還是霉運喲!天才一住三五第一35d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