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嵐飄飄接過喬子夜的巨額支票后,一轉身就不見了蹤影。
沒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歸吾望著頭頂的天空,陷入了沉思。作為知道秘密的第五個人,他也一樣經歷了從震驚、惶恐到定下心神的過程。
云汐恩主啊,您在天之靈,可能看到七千年后您舍身護衛的天地,又要風云再起了!
歸吾是可靠的,他不會平白失控,但若末日之災重現,難保到時候會壓抑不住體內的熔火之心,從守衛者變成毀滅者。
思前想后,歸吾下了決定,若真到了那一天,他就找個無人之地,與熔火之心同歸于燼吧。
巨額支票交出手,子夜卻不再心疼了,他并不知道那個可怕的秘密。只是他從來沒見過扶蘇這么篤定地,要求他做一件事。
既然扶蘇不愿說,他也不會強問。還是那個道理,他是個廢物,就算知道了他也幫不上忙,不如好好地做好眼前事。
同樣的,出于對扶蘇的了解,子夜心里也隱隱地感覺到,有大事要發生了!
素兒被桑夏拐跑了,兩個女孩在山頭追著布風鳥,玩得不亦樂乎。
山間到處都是銀鈴般的笑聲,和‘呦嗚呦嗚’的清亮鳴叫。聽上去,歲月靜好,和樂融融。
殺手锏已出,可蒙毅這鐵頭卻是認了死理,扶蘇心知說再多說無用了。便就依了他吧!
未來在來的路上,人也還在活著的途中,總不能因為知道了死期將至,就此消沉干脆自行了斷先吧。
他們不是那種脆弱無助的人,更不是只知逃避的孬種。沙場點兵征戰邊疆的男人,哪會就這樣認命呢?!
唏噓有之,不舍亦有,抉擇再難,心意也定了。那,就在彼此的余生里陪伴前行吧!
天塌下來人也是要吃飯的,更何況,天這不是還沒塌嘛。
蒙毅收拾好心情,出門買菜去了。預備做一頓豐盛的晚餐,慶祝一下。
慶祝他終于還是和扶蘇站在了同一條線上,慶祝這個世界目前看起來還是一片平和的穩定模樣;
慶祝得知一切還算早尚,還有時間讓他與想要好好對待的人日夜相處;
慶祝生者仍還能為生而活、不必因得知噩耗像自己一樣備受折磨,慶祝…所有想要或值得慶祝的事情。
陳朦早早收拾了鋪子,心情有些低落。春節過后生意一落千丈,先前為母親治病花去了她所有的積蓄,所以不拼命掙錢實在不行啊。
小孩子長得很快,過沒幾年就得開始上學了,到時候一系列費用,就夠讓她頭痛的。
這真是一個難得的好女子,從頭至尾,她都沒有抱怨過蒙毅怎么不去好好掙錢,養活自己娘倆。而是自己在那沒日沒夜地拼命干活。
不僅如此,她還覺得自己有點對不住蒙毅。讓一個大老爺們天天扎在店鋪里頭幫忙。平兒接送是他,負責做飯送菜也是他,去花墟進貨、搬貨都是他…
所以,蒙毅難得說今晚麻煩她幫忙打下手做頓大餐,她就毫不猶豫提前收了店門,去幼兒園接了平兒,娘倆比蒙毅還早到了潤廬。
平兒是個鬼靈精,早早感覺到這個桑夏姐姐跟以前有大不同,但小孩子也沒想那么多那么深,依舊是很喜歡纏著桑夏玩兒的。
更何況,后院里還多了只特別漂亮的白鳥兒。桑夏和素兒兩人圍著秋千上的平兒轉,生怕一不小心把小家伙摔傷了。
子夜有點兒心事,始終還是擔心的,沒來由扶蘇也不會讓他斥資給嵐飄飄那個坑貨。
在他看來,那個奇怪的女人,就是個坑貨無疑。不過,給陳朦買房子的事兒,他倒是很大方地一口應下了。
不用買,現成送!
蒙毅一早就知道陳朦現在住的老式筒子樓,是她先夫留下的,地方雖小卻也溫馨。
不是不好,只不過陳朦曾提過一次,現在自己和蒙毅在一起了,再住在這屋子里,感覺還是有那么點兒怪異不自在之處。
如今他們已經算得上是兩口子了,雖然沒有婚禮、沒有登記之類的。
一來蒙毅也沒有現世的身份,不可能跑去婚姻登記處給陳朦一個名份;二來也不需要,所有人都看低了陳朦,她并不是那種非要個名頭的女子。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蒙毅想要給她一處避風的港灣。
她想要的不就是一處安寧嗎?那他就給她。
換作以前,蒙毅還有些不好意思,雖然自己與扶蘇之間,早就不存在錢財尷尬。可他也不是那種厚顏之人,上輩子好歹也是個體面人吶。
如今就不一樣了,末世將來,錢財這種本就是身外物的東西,也就更不值一提了。該用用,該花花。
所以,當扶蘇提出為他給陳朦提供一處更好的居所時,他一口答應了。還有些激動,古銅色的臉也看不出紅不紅,反正一時高興得都將愁云拋去了天際。
管他將來死不死的,現在先享受一番也好。不是么。自己過得再糙無所謂,可不能虧待了這娘倆啊!
喬子夜也沒別的愛好,一直以來生意做的一般般,生財之道只有一條,多囤地多買樓。
所以,置辦下潤廬這片小山頭之后的二十年間,周邊有新開發的樓盤商鋪,他就會第一時間沖過去看房。
大概除了茶與琴之外,子夜最擅長的就是買房了。
只要他看中的地兒,沒有不火的。由此不僅賺的盆滿缽滿,房子也是多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要不那些售樓小弟小妹們一見到喬子夜,就笑得見牙不見眼,一副看到暴發戶財神爺的樣子。
區區一套住房而已,簡直不要太小兒科。
晚餐后,蒙毅就拉著陳朦去了偏廳,當子夜拿出產證說讓她明天一早跑一趟過戶時,她都傻了。
兩眼呆滯著,怔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連連擺手說不能要不能要。
子夜呵呵笑著說,這本來就是我兄弟的,我只不過是暫做保管,既然你倆已經是一家人了,那就趕緊物歸原主。
話說的極其到位,蒙毅嘴笨只應和了幾句,感激地看了子夜一眼。
此事敲定,陳朦晃悠悠地回到客廳,看著兒子在后院追著白鳥玩,突覺一切就像夢幻一般不現實。
太不現實了,聽說過天上掉餡餅,也沒聽說過天上掉房子的啊。
而且,一掉還掉幢頂層復層觀湖豪宅!這往少里算也得上千萬吶。
她也知道蒙毅的真實身份是陰差,可,陰差的薪水這么高的嗎?!!
陳朦搖搖頭,覺得腳下發虛,有些站不穩,身子一晃正好被跟在一旁的蒙毅扶住。
他憨憨地微微一笑,“平兒會喜歡的吧!”
陳朦鼻頭一酸,再也難抑激蕩的心情,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
好在客廳空無一人,蒙毅又急又笑替她抹淚,總算說了句難得的聰明話。
“我不是說過嘛,一定會讓你們娘倆過上好日子的。”
陳朦眨巴眨巴眼,圓潤如滿月的面龐明媚地亮起來,下一刻就靠在蒙毅肩頭低低地深深地吸了口氣。
這世上沒有人能抵擋突如其來的巨大驚喜。見慣大世面的當然寵辱不驚一些,可陳朦這種勤勤懇懇的升斗小民一輩子都沒想過能賺到買房的錢。
別說北上廣深了,就算她老家三線小城市的房價也是高不可攀啊。所以,不能說她貪財,真的是太過于驚喜以至于差點變成驚悚了。
子夜的一系列怪異舉動,并沒有刻意避著誰秘密進行,所以素兒明明白白看在眼里。
夜色如墨時,蒙毅抱著睡著的平兒送娘倆回家后,素兒看似無意地坐到子夜一旁,隨意說道:“轉性了?不像你呀!”
子夜…正在沙發上抱著手機與明天代辦過戶手續的經紀,核算一應費用,扭頭看著素兒愣了一下,約摸是沒反應過來。
“怎么突然這么大方了?”素兒一頭長發被平兒編了好幾條細細雜亂的小辨子,這會兒正歪著腦袋將之散開。
蓬亂彎曲的黑發有些微微起毛,喬子夜看在眼里卻只覺得甜美異常。一時不禁看迷了。
素兒莫名其妙地抹了抹臉,“看什么呢?平兒在我臉上畫畫了?”
“哦…呵呵,沒,沒有。”子夜不自然地干笑兩聲,伸手從雜亂的發間擇出根斷草。
素兒竟然也沒像平時一樣狠狠拍開他的手,只任由他繼續在發間擇出斷草來。
桑夏和扶蘇不知道去哪兒了,整個潤廬突然安靜得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素兒看著子夜,子夜看著素兒,四目相交兩兩相對,無人說話。
時間像停頓住了一般。
“你”、“我”
要么不說話,要么開口就同步。兩人不自禁失笑啞然,一道眨了眨眼。
“你先說吧。”又是一樣的說話。
喬子夜放下手機,抬起手臂輕輕放在素兒的兩肩上,深深地看著她,深深地吸了口氣。
“素兒,我…”
素兒早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微微側著頭兩眼不停閃動著,等著他繼續的說話。
子夜思索了良久,好像是鼓足了勇氣,正欲張口說出什么…
‘我的姑娘火辣辣火辣辣,迷人的大眼睛嘴角邊的酒窩你的美貌哦,讓我神魂顛倒’
喬子夜…素兒…
這,特么又換鈴聲了!還火辣辣,去你妹的火辣辣,滾…
“打人不打臉,說好的還要靠臉混飯吃呢。白素璃你也太不講道理了啊,這特么說打就打,一點征兆都沒有的啊!”
喬子夜莫名其妙地捂著臉,委屈地嘟囔著。這下好了,真的是火辣辣了。
素兒滿臉通紅,拋了個白眼、蹬蹬上了樓,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惱的。好容易給你個機會,老娘姿勢都擺好了,你給我聽什么火辣辣,不揍你揍誰?!
這委屈他喬子夜受得了嗎?受得了。
誰讓揍他的人是素兒呢。打也打不過,他能怎么辦?他也很絕望啊。
沒好氣地接起電話,正想著這陌生的號碼不管是誰,逮著先撒通氣再說。
“喂,誰?”電話那頭傳來一個陌生的女聲,“哦,你,你好。是喬,子夜嗎?”
咦,陌生歸陌生,但好像是在哪兒聽到過這個聲音。
子夜細細想也沒想起來,索性問道:“你哪位?”
先前還怒氣沖沖的,一聽是女孩的聲音,頓時氣消了大半。不是他好色,實在骨子里本就有憐香惜玉的君子品德。
關于一這點,沒少被素兒誤會。先是師暄暄后是阿妖,可他就是不知死活沒半點自知,壓根也沒意識到自己所謂的君子品德實則也算是個禍害。
“我,我是明堂的賀蘭。延音賀蘭。”
聲音怯怯的,光聽都能感受到一種小女兒家的羞澀意味。
子夜??…哦,想起來了,那個喊歸吾亞父的幻靈族女子。前后見過幾次面,接觸最多的一次就是昨天的火鍋局。
“哦,你好。那個,有什么事嗎?”喬子夜很有君子品德客氣有禮地問道。
“喬,子夜,我…近來想出去走動走動,看看人世。但是亞父說他有事不能陪行,師姐姐說您古道熱腸,所以想問您是否有時間,能陪賀蘭出外走走。”
子夜……
他聽扶蘇說起過,這個被人誆騙、偷走飛羽洛溪神器的女子,實則心性極其單純,想來是沒在人世走動過怕在外間惹起事端。
是了,是了,萬一惹點事,還不得自己去收拾爛攤子。罷了,那就去吧。
這不連師暄暄都說自己古道熱腸嘛,可不負了這盛名啊。嗯!
“好,明日我有事要辦,待辦妥之后聯系你。這個是你的手機號碼嗎?”
電話那邊奇怪地安靜了會兒后,“好的,是的。那,那賀蘭等您。”
喬子夜掛完電話有點兒一頭霧水,總覺得好像哪里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
一轉頭,就看到素兒正站在扶梯旁,抱著雙臂歪著腦袋,冷冷地看著他。
…沒來由的一陣發虛。
我這也沒干嘛呀,可為何心底發毛,脊背發涼呢?這是一種什么樣的奇怪生理反應?
喬子夜眨巴眨巴眼,咽了唾沫,正想開口說句啥,素兒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后,遁影化為一道綠光掠出了門外。
“我…”子夜干巴巴地看著已經沒了人影的扶梯處,內心一緊。
很是納悶啊,這到底是怎么了?
求生欲在潛意識里瘋狂提示,但是子夜本人卻硬是直男思維,沒想到一點可能性。
他哪里能料到這是素兒在意他的行為,只一味覺得自己搞不好又攤上事了。
而且,這次有可能不是‘火辣辣’這么簡單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