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頂紅是天下奇毒,基本上一服用很快便會死掉,可是這牽機藥更在其上,倒不是說起其毒性猛烈,而是這中了這毒,死的會極其痛苦。
中毒者首先會窒息,無力及身體抽搐,緊接著脖子發硬,然后肩膀及腿痙攣,直到中毒者蜷縮成弓形。并且只要中毒者說話或做動作就會再次痙攣。尸體仍然會抽搐,面目猙獰。
許仙只是微微打量一眼,便知道不是自己可以施救的,當機立斷的讓小青請白素貞出來,在他眼中,自家這位夫人的醫術可是遠遠比自己高明的多,上次那城中百姓中毒一事,都是白素貞醫治的,這呆子可不曉得是白素貞施展的法術。
沒片刻的功夫,小腹微微凸起的白素貞便出現在了前堂,她絕美的面容上呈現出一絲母性的光輝,平白增添了幾分柔美的風韻,許仙倒真是好福氣,竟然得這么一位佳人垂青。
“夫君,你喚我何事?”白素貞站在柜臺旁輕聲問道。
許仙一聽是白素貞到了,立刻側身讓開,指著那病人焦急的道:“娘子你快快來看,此人身中劇毒,命不久矣!”
原先他遮擋著,白素貞沒當回事,他一閃開,白素貞立時便看清楚了那人痛苦抽搐的模樣,蛇妖本就是毒物,對于天地間其余的劇毒自然是認識的,只聽白素貞神色凝重的道:“牽機劇毒!”
“正是牽機藥!娘子,你看著有沒有法子搭救,若是沒有的話,咱們與他親眷商量一番,好送他舒服些上路吧。”許仙有些憐憫的道。
中了牽機毒,生不如死,與其這般痛苦抽搐受盡折磨而亡,還不如讓他早死早超生。
白素貞聞言,卻是搖了搖頭,眼神里閃過一絲無奈,她這個夫君,是哪里都好,唯獨一點不好的是,這心性實在是太過單純,從未思考過那些鬼蜮伎倆。
牽機之毒,豈是尋常人能得到,還能用在尋常人身上的?便是一般的達官貴族,也未必有機會獲得此等毒藥,甚至不客氣的講,整個蘇杭一帶,都沒有幾人夠資格獲得此等絕毒。但凡事也有例外,達官貴人做不到,大夫卻是能做到的。
白素貞心思玲瓏剔透,一動念間便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之前她夫婦二人為百姓驅除瘟疫,收拾那蛤蟆精時,三皇祖師會便來找過他們,要求他們入會,只是條件相當苛刻,被他們拒絕了,而這次的牽機毒,定然是那三皇祖師會借機來找自己一家子麻煩的。
“夫君,你先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形,是不是有很多人等在門口,小青,你把這病人扶進來。”白素貞吩咐道。
許仙一時不解,門口有人和他看病有什么關系,不過他也沒問,反正這里他也幫不上忙,遂邁步而出,到了門口一看,果然密密麻麻圍滿了百姓,都是滿臉好奇的盯著大門口。
小青那邊扶著人進了后堂,她亦是千年蛇妖,這會兒也看出了牽機毒的端倪,這種毒藥乃是馬錢子提取的,她們當年在野外做小妖時,那也是無人敢碰馬錢子,就是因為這毒藥藥性忒狠了。
“姐姐,你真要救人,這牽機毒可是極為難解的。”小青向來灑脫的俏臉上帶著幾分莊重之色問道。
白素貞點了點頭,她道:“夫君這是被人陷害了,我剛才用靈覺查探了一下,外邊有不少百姓,他們可不知道什么事牽機毒,只要這人一死在保安堂,只怕立時便會有人煽動,到那時,咱們這保安堂只怕就開不下去了。”
“我要用內丹幫他把毒素吸出來,你且去門口守著,不要讓你姐夫進來瞧見了。”
小青有些不情愿的應了一聲,走到了大門口,牽機毒哪里是那么好解的,縱然是姐姐道行高深,可是終究是懷了身孕,法力衰退不少,吸納毒素,少不得要受些傷勢,為了一個藥鋪,值嗎?
在她看來自然是不值的,而在白素貞看來,那是非常值的,為了許仙,為了腹中的胎兒,她愿意做任何事。
只見她雙手掐訣,法力涌動,周身泛出淡淡的白光,櫻唇輕啟,一下子便吐出了一枚圓溜溜的白色內丹,不過大拇指指腹大的模樣,其上蘊含的威勢卻頗重。
這妖族修煉,分為兩道,一道便是如莫塵般,入手就是上乘道法,平步青云,直指仙途,而另外一道嗎,則是開啟靈智的小妖自己摸索,積攢法力,凝聚內丹,日積月累,修為深厚,一身道行,俱在其上。
這兩道也不能說孰優孰劣,畢竟內丹之法,自己摸索出來的更適合自己,同時也不乏前輩高人傳下來的上品凝丹法訣。
不過不管是那道,一旦功成便只能一條道走到黑,再無轉圜的余地,雖說殊途同歸,但是絕大多數神魔,是修煉不到那個地步的,是以白素貞縱然得遇名師,依舊是修煉的內丹之法。
那枚內丹放著毫光,在空中滴溜溜的打轉著,白素貞手中道訣一變,頓時,那內丹光華大盛,一下子將那中了牽機毒的病人給囊括了進去,絲絲的黑色毒素不斷的自他體內涌出,爭先恐后的沒入了空中的那枚內丹之中。
“娘子,外邊是有很多人圍觀,你看得怎么樣,是否要我進去幫你?”
就在這治病的關鍵時刻,許仙的聲音陡然自外邊傳了進來,白素貞當即有些緊張的回道:“夫君,不必了,你在外邊看著店,我有小青在就好。”
這要是讓許仙看見了她施法的模樣,那還不是一樁大麻煩啊!
許仙也沒有強闖,他娘子看病一向不喜歡他在旁,之前幾次都是這般,是以他也有些習以為常。過得半盞茶的功夫,那中了牽機毒的病人身上再也沒有黑色毒氣上涌,臉上的痛苦之色和手腳抽搐的異狀盡皆消失不見,顯而易見是毒素清除干凈了。反觀那枚白色的內丹,此刻其上布滿了點點黑斑,不復初始的模樣。
白素貞張口一吸,那內丹當即沒入腹中,隨后只見她臉色一陣黑一陣白,如此循環往復了好幾次,才恢復常態,只是她周身衣衫被微微浸濕,卻是出了一身的香汗,那劇毒對她來說也不是好受的。
“姐姐,你沒事吧?”小青在一旁關切的問道。
“沒事,沒事……”白素貞擺了擺手,示意小青不用在意。
她有些虛弱的挪著步,走到了椅子上坐下,隨后道:“你去把人攙出去吧,過不多時,他便會醒來,讓夫君好生看著他,你在門外守著,不要讓人進來,我冥想一會兒。”
說完話,白素貞美眸一閉,心神便沉浸在了紫府里,一動不動,卻是運轉法力修復傷勢去了,可見她不如表面上說得輕松,真要沒事,那里會迫不及待的療傷啊。
小青心里嗔怪這姐姐不知道愛惜身體,但面上卻什么也沒說,她扶著那人出了廳堂,吩咐了許仙幾句,隨即便站立在了門口為白素貞護法。
過不多時,那人醒了過來,千恩萬謝一番不多說,門口原準備鬧事的人,見人病好了,自也是沒辦法,只能徑自散了去。
許仙沒注意的是,在人群最外圍,一個手持錫杖的老和尚遙遙注視著他的保安堂,見那中了牽機毒的病人傷好,這才抽身而走,這老和尚不是旁人,正是法海。
人家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老和尚就是一根暗箭,時刻想著要算計白素貞,倘若今日白素貞沒出手施救,或者是沒救過來,他便會趁著三皇祖師會掀起的亂子,站出來揭露白素貞的身份,將事情都歸咎在白素貞是蛇妖,有意害人這一點上,隨后光明正大的出手鎮壓白素貞。
這老和尚仗著一身佛門功法,自恃沒了紫金缽盂,兩只鄉野小妖也不是他的對手,可惜他不知道的是,白素貞早已經得遇明師,不然的話,借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來惹白素貞。
不過這人啊,一起歹心,自然就會倒霉,法海還沒剛走出這條街區,眼前忽然一陣天旋地轉,意識當即陷入了黑暗之中,等再醒過來,已然出現在了城門口,赤身裸體的,周圍一群百姓圍觀他,一個兩個還對他指指點點的。
“阿彌陀佛!”
饒是法海佛法精深,法力雄厚,也依然是羞紅了臉,佛家說肉身是臭皮囊,可是有多少人能看破這個?赤身裸體的倒是沒什么,關鍵法海是杭州府有名的高僧大德,這下可是丟盡了面子,少不得會影響金山寺的清譽。
他已然從圍觀的百姓說話聲中,聽出了是怎么回事,卻是他一路走到此處,不停的在脫衣服,脫完之后,赤條條的來到了此處,方才清醒,眼下基本上是全城人都知曉了。
“各位施主請了,貧僧磨練禪心,一時入了幻境,這才做出此事,還望哪位施主借貧僧一件衣服遮體,貧僧感激不盡。”法海那謊話是不打草稿的就往外冒,他總不能說是中了哪位神佛的算計吧,那顏面可就丟完了,隨便找個借口,總有人信得。
百姓都是看熱鬧的,加上法海的聲名一貫很好,是以他一解釋,很多人都信了,當即有人解下身上的外衫遞給法海,這老和尚也不嫌棄人家的衣服臟不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便套上了,隨后道了聲謝,便邁步朝成立而去。
此時實際他心中已然有了成算,前番好端端的閉關,卻突然失了缽盂,這次呢,不過是出門看一看,卻被人操縱著脫光衣服滿大街裸奔,這肯定是有法力遠在他之上的神佛在看護白素貞,這是出手警告他來著。
也是,那蛇妖腹中的孩子乃是天上的文曲星君降世,少不得會有三五親朋好友助拳,只是真當他沒法子嗎?待這蛇妖犯下了滔天大禍,到那時,我看爾等再如何助她!
懷著加倍報復的心思,老和尚強忍著一腔的怒氣,消失在了遠處,而莫塵的身影卻緩緩自城門口浮現。
沒錯,這一切真是他搞的鬼!
說來這許仙,他的藥鋪離莫塵不過兩條街的距離,白素貞一動用內丹療傷,那法力波動自然是瞞不過莫塵,他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他要是都看不清楚,那還叫什么焚天大圣?
問題是這一看,他順帶也就看見了法海,這老和尚鬼鬼祟祟的躲在遠處偷窺,莫塵頓時就起了捉弄一番的心思,這才有了后續裸奔的事。也就是莫塵不曉得這老和尚內心的念頭,如果知道他把自己當成了文曲星君的故交好友,莫塵還不得笑疼了肚子啊。
“不好好在家修行,整日里想著拆散人家小兩口,再碰見了我還得收拾你!”莫塵自顧自的喃喃自語了一句,心念一動,整個人在城門處消失不見了。
時間一晃便是數月,這期間,許仙夫婦使盡了手段,將三皇祖師會一事擺平,還結交上了這杭州府的知府,做上了那三皇祖師會的會首之位。
可這一坐便出了麻煩,因為白素貞要為夫君慶賀的緣故,那小青便去偷了梁王府的幾件寶貝,惹出了梁王來,夫妻二人備受折磨,好在最終在白素貞的法力神通下,將一切都化險為夷。
而這些事,莫塵都沒有摻和其中,這是他夫婦二人與凡人的爭斗,禍出己身,莫塵才懶得管,他這些時日一直在加速煉化體內的斧氣,還頗有成效。
原本無論怎么被先天陰陽二氣吸噬碾碎都沒有半點削弱趨勢的開天神斧斧氣,經過莫塵幾個月的努力,終于出現了衰退,照這個速度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那斧氣便會被煉化殆盡。
這一日,莫塵慣例醫治完三個病人,無視在外排隊等候治病的眾人,關上了店鋪門,準備打坐修行,不成想張員外卻是火急火燎的跑了過來,人還沒到,聲音已然到了,只聽他喊:“莫道長,莫道長,別關門,我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