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恕府中。
太醫已替王恕上好了藥,而王恕本人也只能坐躺在榻上,看著前來的朱厚照等人:
“陛下,請恕老臣無禮,不能起身見禮了!”
朱厚照是專程來看望王恕的,畢竟王恕是他進行吏治改革的關鍵人物。
“王公不必多禮,可有大礙?”朱厚照問道。
“有勞陛下關心,無甚要緊,只怕以后也只能讓人抬著走路了”,王恕笑著說道,倒也比眾人的心態還要樂觀些。
“無礙就好,這些宵小之徒,慣愛用這種下三濫手段害人,此舉無疑是與朕為敵!”
朱厚照說著就道:“朕已讓錦衣衛去嚴查,只要查到真兇,絕不姑息!”
“承蒙陛下關懷,老臣殘年之軀不值得陛下如此動怒,宵小之徒也嚇不住老夫,他們以為老夫會因此而養病不朝,但老夫偏不,老夫要和他們斗到底!所以,老臣但請陛下準予臣帶病理政,吏治改革刻不容緩,老臣不想在死之前再留遺憾也!”
王恕笑著說了幾句后,也捏緊老拳,一雙豹眼瞪得溜圓,旋即又帶著一絲祈求的口氣。
“難得王公如此鞠躬盡瘁,一心為國,朕準了!”
朱厚照說著又道:“傳旨,以后內閣現三閣臣以及吏部尚書王恕準予坐轎上朝,各增一百護衛!”
王恕見此也不由得一雙老眼泛起了淚花:“老臣多謝陛下!”
在朱厚照身后的馬文升、焦芳、許進等人也深為感動。
而朱厚照同時還將昔日大太監王岳在崇文門的宅邸賜給了王恕,并命太醫每日隨時照料,以便讓王恕早日康復。
畢竟,如今王恕愿意帶傷執掌吏部,就意味著選官考試制度依舊可以進行,至于文選司郎中和吏科給事中這兩個官的阻撓,朱厚照也不擔心,大不了換個聽話的便是,但要后面的官員聽話,自然之前反對自己的關于是要懲戒一番的。
……
朱厚照剛回到內閣與司禮監值房聽政,便見錦衣衛郭榮來報:“皇爺!御史廖彝明與吏科給事中左東修等皆已經招供,此事的確是由文選司郎中對選官考試不滿,讓御史廖彝明彈劾他,同時吏科給事中也被他收買,駁回了內閣下達的鈞旨!”
這里,郭榮剛一說完,馬文升不由得十分驚駭地看了看焦芳與朱厚照,慌忙問道:“陛下,臣敢問你們何時捉拿的趙博陶等人,如此無緣無故地緝拿大臣,是否容易導致百官不滿,有毀陛下圣譽啊!”
馬文升今日不當值,因而只是在知道王恕遇襲后才趕去王恕府上得知了選官考試制度被封駁和文選司郎中趙博陶被彈劾的事,他自然也看出來這里面的貓膩,也很氣憤,但他沒有想到朱厚照已經下旨讓錦衣衛拿人!
馬文升不知道如今的皇帝為什么不能學學先帝使用柔中帶剛綿里藏針的手段,偏偏喜歡用錦衣衛東廠這些人,殊不知這樣的話,會讓君臣關系更為緊張,尤其是對君王名譽造成影響。
因而,馬文升不希望朱厚照動不動讓錦衣衛越過司法界限直接拿人。
焦芳則與馬文升政治觀念不同,在他看來,弘治皇帝那種方式根本無濟于事,因為只要改革就不可能指望著被傷及利益者會心平氣和地忍受改革帶給他們的損失,還不如直接上猛藥,大事宜決不宜拖,想當年他為讓彭華選自己進翰林就不是以金銀相賄而是以性命相逼。
因而,此時焦芳說道:“首輔,改革之事拖不得,這是你我都知道的道理,這些反對的官員如果一開始不予以嚴懲,后面他們只會越發的興風作浪,無所顧忌,如此大事如何能成!陛下此舉也是為新政所做,至于清譽,但請首輔再為陛下挽救一次!如此方為臣之所為!”
焦芳說著就向馬文升作了一揖。
朱厚照知道焦芳的意思,無非還是讓馬文升為自己背鍋,不過他朱厚照自然不是崇禎怕背鍋,直接說道:“無非得一暴君之罵名耳,不必如此麻煩!為開新政利萬民,強我大明,何懼之!”
朱厚照說著便直接對郭榮吩咐道:“既然如此,立即將文選司郎中趙博陶下錦衣衛獄,敢結黨營私,此等罪責決不能姑息!三人立斬之,以儆效尤!”
“遵旨!”
郭榮剛要稱旨離去,這時候,馬文升忙喊了一聲:“且慢!”
旋即,馬文升嘆氣道:“也罷,臣已上疏誅殺弒君逆黨十族一次,再殺三名朝臣又有何懼之,為大明新政,無非身敗名裂耳!”
說著,馬文升便向朱厚照拱手道:“但請陛下賜予臣審決此三人之權,由臣來誅殺他們!”
朱厚照有些猶豫,他不知道為什么這馬文升比自己還在乎自己這個皇帝的名聲。
而這時候,焦芳也忙勸道:“陛下,您就準了首輔吧,非是臣等愚忠,而是不給居心叵測者以趁機作亂乃至謀反之機。”
朱厚照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準!劉瑾由你處決這三人,錦衣衛配合,但一切聽從太師指令!”
“遵旨!”
劉瑾與馬文升等便離開了內閣與司禮監值房,來到行刑處,等著錦衣衛將吏科給事中左東修等三人押來。
沒過多久,吏科給事中左東修等三人便被錦衣衛押到了馬文升與劉瑾面前。
因是馬文升主審,所以他便直接坐在了首位,而劉瑾則反而站在一旁。
吏科給事中左東修見雖然有個宦官劉瑾,可卻也有個文臣馬文升,便以為不會有太嚴重的后果,也就只拱手道:“下官見過首輔與內廷劉公公。”
“你們為何被押到這里來,你們應該清楚,本官就不多費口舌了,不過本官實在不明白的是,你們為何非要和朝廷作對,此次改吏部選官為考試選官實為善政,卻也阻撓之!本官已向陛下請得旨意,由本官審決你們,只要你們肯認個錯,服個軟,本官就能替陛下放你們一馬!”
馬文升有些痛心疾首地說道,旋即便先問著以前在吏部對自己頗為恭敬的趙博陶:“趙郎中,你可愿意上奏疏自陳悔過,不再結黨營私,愿戴罪立功,立即完成選官考試之事?”
“首輔大人明鑒,下官可以接受戴罪立功,但以考試選官,下官實難從命啊!”趙博陶見馬文升詢問自己,還以為還有挽回的余地,便直接表達了真實的想法,但他不知道的是,這是馬文升給予他的最后一次機會。
馬文升只把手一揮:“砍了吧!”
“砍了!”
劉瑾復述了一遍,兩錦衣衛便把趙博陶拖了下去。
“首輔大人,首輔大人,下官只是”,趙博陶話還沒說完,繡春刀就已經凌空劈了下來,劈斷了他的腦袋!
馬文升又來到御史廖彝明面前:“廖御史,你可愿意上疏朝廷,自陳己罪,不該以權謀私,不該趁機興風作浪,愿自請辭官或貶去州縣?”
“首輔大人,可否不貶或不辭官”,廖彝明不愿意失去御史之位,因而討價還價起來。
馬文升見此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轉過身去吩咐道:“砍了吧!”
“砍了!”
劉瑾話音一落,廖彝明也人頭落地!
馬文升這時候來到了吏科給事中左東修面前,而沒待馬文升說話,這左東修便先質問起馬文升來:“馬鈞州!你是要自絕于士林嗎!”
馬文升知道自己多說無益,便道:“也砍了吧!”
“聽太師的,砍了!”劉瑾笑著說了一句。
而吏科給事中左東修便也被拖了下去,不過這左東修依舊大罵道:“馬鈞州,你會不得好死的!”
咔嚓一聲!
左東修人頭落地,整個世界清靜了下來。
而緊接著,內閣與吏部火速任命了新的官員補充,張彩補任吏部文選司郎中,中央文官選官考試得以順利進行。
但此次錦衣衛無故拿人,甚至馬文升直接殺人,卻讓文官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