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朱厚照在京杭大運河上,所以便命人干脆將這巡按御史宋愷吊起來審問,只要這宋愷不肯招供,朱厚照就打算,讓他與混雜了河東河西無數排泄物的河水,來一次親密接觸。
不過,這宋愷剛被從船上吊起來,還未放入水中,就大叫起來:
“陛下!臣真的與稅課局之案無關系啊!臣對此毫不知情!若陛下真不相信,可令人詳查!且請陛下不要吊臣入水,臣怕冷,如今剛過冬,春寒料峭之時,這水估計會很涼!”
朱厚照心想你宋愷又是錢謙益,怕什么水太涼,便吩咐道:
“吊他入水,直到他如實招供為止!”
“陛下!陛下!你不能這樣!臣乃孔孟子弟!臣乃兩榜進士,當受朝廷優待!”
宋愷一邊大吼著,一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離河面越來越近,剛把頭碰到河面上,就不由得一哆嗦:
“陛下!臣招!臣全都招!”
朱厚照沒想到這些文臣真的這么怕冷,心想或許歷史上的錢謙益也不是真的矯情吧,見宋愷愿意招,便讓錦衣衛將宋愷提了起來。
宋愷長呼吸了一口氣,然后便把自己和士紳們的勾搭之事,主動向朱厚照做了坦白,甚至連自己當初是如何陷進江南士紳的利益鏈中的經歷也說了出來,并哭喪著臉道:
“臣真的是無奈啊!陛下!想當年臣也是感激朝廷提拔之恩,讓臣巡按南直隸,臣也籌措滿志要做一個為民做主的好官,可那些士紳們說他們就是民啊,說臣替他們做主就是替民做主,臣也不能否認,為地方安寧,也只能從其民愿啊!”
朱厚照聽了宋愷的話后,不由得笑問道:“所以你就為民做主,做主到床上去了,做主到這些士紳們的別苑去了?不知不覺,你發現你為民做主,不但還能升官,還能有美女投懷送抱,還能有白銀主動送來,你發現他們都是順民是好民,而那些告他們狀的就是刁民,是嗎?”
“確實如此啊!陛下!臣真的只是想為民做主,可奈何士紳太狡猾,臣實在是無奈啊!萬望陛下饒臣罪過,臣愿辭官歸鄉,不問政事,臣自知無能也!”
宋愷自知自己現在被皇帝拿住了,是不可能保住官位的,因而,他便也就只把責任都推到江南士紳身上。
畢竟他也看得出來,皇帝親自跑來江南肯定是要對江南士紳們動手,而他把主要責任推給江南士紳,他自己也好求個全身而退,反正他錢財也撈足了,回去當個鄉紳豈不樂哉。
“然后,你也好回去做個像他們那樣的鄉紳,也作威作福,兼并土地,奪民之財,稍有不滿,便也讓官府替你這個百姓做主?軟硬兼施?或者官紳勾結?”
朱厚照再次笑問道。
被拆穿了的宋愷見此猜到朱厚照是不愿意輕易放過他,便忙猛地磕頭道:“陛下!臣并無此意啊!”
“砍了吧!既然你主動招供了,朕算你是自首的,從寬處罰!不凌遲你!還不快謝恩!”
朱厚照說完,宋愷就驚愕地愣了片刻,旋即哭著一張臉,哀求道:“陛下,臣不想死啊!臣真的不想死啊!臣愿意做內宦,臣可以做內宦,只要陛下讓臣活命!”
“砍了!內宦也是你說做就可以做的!”
朱厚照大喝一聲。
于是,這南直隸巡按御史宋愷便被拖了下去,接著便被摁倒在了船邊,仇鉞將刀揮了下去!
咔嚓!
一刀之下,這宋愷的腦袋就落入了涼涼的河水中,下半截身子也被丟了進去。
“速將宋愷招供的罪證給南直隸巡撫王守仁,接下來,錦衣衛暫時不必出面!
既然這些江南士紳們是民,朕也不插手,讓官府去治他們,正好讓王守仁因此在一上任時,和這些江南士紳接下仇怨,以免他將來也被這些士紳們腐蝕,告訴王守仁,如果這件事做的不夠狠,不一網打盡!朕就撤了他!換個手段強硬的來!”
朱厚照向錦衣衛千戶梁澤吩咐道。
“是!”
梁澤得令后,便迅速快馬南下,不到三日便抵達南京城,來到了王陽明這里。
而王陽明現在正煩不勝煩地被各路江南士紳打擾。
“郝老爺來拜!”
“童老爺投貼求見!”
“回稟老爺,奴婢二人是您世叔送來的,為老爺解悶,奴婢小荷,擅長吹0簫;奴婢玉蓮,先天徑窄!”
“這是關老爺禮單,玉童五人,玉女五人,黃米三千,白米一萬……請老爺體察民意,盡皆收下!”
王陽明最后干脆悄悄去了鎮江,微服查訪當地水匪之事,且真從當地漁民口中,得知了一些軍事情報,他還親自去查驗了一番,甚至還去了崇明縣查海盜的事。
而等到王陽明回府后,錦衣衛千戶梁澤早已等他多時,并把宋愷招供的罪證與朱厚照的囑咐轉達給了王陽明:“巡撫可以開始拿人了!”
“請陛下放心!”
王陽明結果錦衣衛千戶梁澤的奏疏便立即吩咐道:“換官服!帶本官去見絕聲衛楊茂!現在萬事已全,開始拿人!”
袁種安與顧獻同等江南士紳此時也還未回蘇州,且也在秦淮河畔小聚。
顧獻同不由得說道:“袁孝廉,你說,這巡按御史宋愷現在被錦衣衛抓走,會不會供出我們來,一旦錦衣衛那邊嚴查的話。”
“顧翰林不必擔憂,這宋愷真若供出我們,他朝廷難不成真敢動手不成,豈不聞法不責眾?再說,朝廷要治罪也只能拿最近稅課局被屠的事做文章,他宋愷也只能供出袁某,因而你們不必擔心!”
袁種安說道。
“顧某就是在你為擔心!”顧獻同回道。
“在下準備明日離開南京后就立即遠赴東洋暫住!且將家小都遷過去,等風平浪靜后再回來!”
這袁種安正說著,外面突然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很快,絕聲衛的官兵便包圍了這里,而王陽明此時也出現在了這些士紳面前。
顧獻同與袁種安等江南士紳見此不由得大驚。
袁種安更是直接先問道:“撫臺大人突然帶這么多官兵來,是為何事?”
“袁種安,你勾結盜匪,謀奪稅銀!現證據確鑿!本官現決定羈押審問你!”
王陽明直接大喝道。
袁種安不由得大驚:“巡撫大人,為何要拿在下,在下不過在此喝酒而已!學生乃是舉孝廉,您就算是官府,也不能隨便拿學生啊!”
“為何要拿你,你自己清楚!”
王陽明說著的時候,已得王陽明手勢的絕聲衛楊茂便將袁種安緝拿了下去。
而顧獻同見此,忙勸道:“世侄!你雖是巡撫,但你也不能壞朝廷規矩!不是世叔說你!他袁種安乃是舉人,是官身,你怎能隨便拿他,就算你拿他,你也得先行文提學官!額,提學官巡按宋愷宋大人已被錦衣衛緝拿進京,你未得提學官之準予,你不得緝拿他!”
“對,巡撫大人,你不能隨便緝拿學生!”
袁種安見此也大喊起來,他也沒想到來拿他的人來的這么快,而且還是巡撫的人,但他明明在此之前已經試探過巡撫王陽明的態度,明明對士紳的態度很好,但他沒想到這王陽明轉眼間就翻了臉,這袁種安和在場的士紳們都有些怨憤,有種被耍了的憤怒。
“本官已得內閣票擬、司禮監批紅,不但提督南直隸軍政民政,也提督學政!他袁種安的舉人功名已被本官革掉,且已行文禮部,爾等不必替本官擔心;
本官是在按規矩辦事,另外,還有你們幾個的功名官身也被本官革了,也要扣押起來,不然不足以撇清你們與袁種安是同謀的嫌疑!”
王陽明早在這些士紳向他獻媚時,便悄悄派人跟蹤了這些人,而且還故意一開始對這些士紳禮敬有加,以麻痹這些江南士紳,而目的就是在拿到罪證之后,好將這些人一網打盡,如今顧獻同這些人,他自然也不會放過。
袁種安沒想到會是這種局面,而其他江南士紳也沒想到,不過,顧獻同倒是借著自己曾經是翰林官的身份,且還是王陽明世叔的身份,頗為傲氣地斷然喝道:
“王云!(王陽明小時候的名字),你休得猖狂!別以為你現在是巡撫,便可以如此放肆!老夫只想問你,你若敢如此對我們,你將來如何面對令尊大人!如何面對你們王家!你這樣做,便是讓你們王家在士林間無法立足!”
“顧世叔,你覺得我王守仁會怕家父嗎?當然,世侄以為,家父也不會因此責怪世侄,就算責怪又如何,世侄先是朝廷的人,再是王家的人,何況如今,不拿了你們!不把你們這群吸食大明根基的人繩之以法,我王家也沒有好處!”
王陽明說著便讓楊茂把顧獻同等人也緝拿了下期。
一時間,南直隸巡撫王陽明一下子關押十多名士紳的消息在江南不脛而走,甚至連王陽明每日如何嚴加審訊這些人的消息也傳到了這些士紳們的耳中。
連帶著已致仕的弘治朝太子少保戶部尚書殷謙也知道了此事。
“殷公!您可替我們家老爺做主啊!那新來的撫臺大人不分青紅皂白,便捉拿了家父,家父也曾是朝中官員,如今只因和袁種安一起喝了頓酒便被下獄,那撫臺大人還說要大義滅親,不顧世交之情,您若不幫忙,家父就真的兇多吉少了,嗚嗚!”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