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四階百煉尸神傀拔劍的時機選得非常精確。
正是陳太阿手中鴉九刺入那具百煉尸神傀額頭的下一刻,鴉九莫入那巨大牛首頭顱之時。
緊接著跟先前的那一幕一模一樣,一道道細小的銀芒如同夜色下得塵埃,將蕭澈連同那具百煉尸神傀包裹其中。
“天霜!”
那四階百煉尸神傀沙啞的喉嚨,讓這一聲天霜聽起來格外滲人。
這一劍快得蕭澈嘴中的“小心”都沒有喊出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一道道銀芒化作鋒利的劍氣,將連同陳太阿在內的一起撕裂。
“劍斬赤宵。”
就在蕭澈以為陳太阿又要被這一劍撕裂之時,他那帶著幾分疲憊的聲音忽然穿破了夜色傳到了蕭澈耳中。
隨即他全身金色火焰驟然斂去,盡皆涌入鴉九劍身之中,然后隨著鴉九一聲劍吟道道金色劍罡猶如匹練一般從劍身涌出,將那如鵝毛般密布四周的劍氣瞬間轟散。
這金色的劍罡,照的整片冰面好似白晝久久不曾散去。
這劍斬赤宵正是弒仙劍第一式中的第二招,這一招中氣而不重技,需要龐大的真元作為直撐,若是以往的陳太阿斷然是用不了的,但此時的他正好妖族血脈中釋放的妖力彌補了真元的不足。
此刻,饒是處于擔心之中的蕭澈,也亦對陳太阿這涅槃之后的血脈本源之力感到咋舌,不光是那龐大的妖力,還有戰斗的悟性。
剛剛生死關頭用出那一劍意識,沒有一個甲子的廝殺戰斗,是絕不會鍛煉不出來的。
也就是說,這份傳承不是傳承了修為,還傳承了戰斗的技巧跟經驗,以及……意識。
想到“意識”這個詞,蕭澈心頭猛地一跳,他終于知道陳太阿每一次涅槃之后會失去什么了。
幾乎就在他想到這個的同一時間,一道令他心臟驟然收縮,身子不由得開始顫栗的劍意從他臉頰拂過。
這道劍意拂過他臉頰時溫柔的好似春風,但蕭澈卻感覺自己周身仿佛被破了一層皮。
他強忍著懼意抬起頭,只見那名容貌如同一個老叟般的百煉尸神傀不知何時站在了蕭澈的身后,而他的劍此刻正緩緩收入鞘中。
隨著長劍“叮”地一聲入鞘,陳太阿的身體再一次被切成碎末。
“剎那。”
那年邁的百煉尸神傀好似察覺到了蕭澈驚怒交加的目光,他遠遠地沖蕭澈一笑,報出了自己剛剛那一劍的名字。
看著他的笑容,蕭澈的心中頓時涌出一股無以復加的怒意。
他就算知道陳太阿能夠再次復活,卻依舊不能忍受眼前這個人戲耍一般地殺死他。
而那四階百煉尸神傀臉上的笑容很快便斂去了,他像是收到了命令一般提劍如風般朝蕭澈沖了過來,很顯然他收到了西獄鬼王的命令,不再理會還會復活的陳太阿,想要先解決這邊那只能夠壓斷拘魂鎖的白頭鷲。
“鴉九!”
可他的腳才剛邁出,耳畔就聽到了一聲咆哮。
隨后一道沖天的金色火焰在他身后升騰而起,這團足以照亮整片海面的金色火焰將他的身體在冰面上投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陳太阿的復活比剛剛那一次更快,而且復活后的妖力也到了一個足以震懾這四階傀儡的地步。
“砰!”
還沒等那四階傀儡轉身,陳太阿劍便已經到了,那四階傀儡倉促的提劍去擋,包裹著一色金色火焰的鴉九頓時一劍砍在了那青銅長劍之上,鬼力與妖力的碰撞讓這厚厚的冰面一陣震顫。
“我倒要看看,你這羸弱的神魂,能夠讓你涅槃幾次!”
西獄鬼王冰冷的聲音傳來,隨著她這聲音而來的,還有那暗處奔出的一小兩大三個身影。
“又是一個四階百煉尸神傀跟兩個三階百煉尸神傀,看起來這西獄鬼王直接交出了底牌。”
九淵深吸了一口氣道,此時的他雖然依舊緊張,但眉目間已經沒有最開始的那層悲戚。
接下來的事態變得很簡單,面對近乎多出了一倍的敵人,陳太阿縱使有種火鳳的血脈之力,局勢也是一面倒。
縱使是陳太阿每一次涅槃之后實力都會大增,但依舊沒法彌補這么大的實力懸殊,加之西獄鬼王那強大的神魂,讓這些傀儡飛速地學習著他的劍招,于是場面開始變成了一次單純的虐殺。
蕭澈便只看到,陳太阿一次一次地痛苦地倒在血泊之中,然后一次一次地高喊著鴉九的名字欲火重生。
本就意識模糊的陳太阿,在幾次重生之后,神志越發地陷入了混沌狀態。
但無論重生幾次,他依舊記得兩件事情,他的鴉九還有蕭澈叮囑他的那句“擋住他們”。
“擋住……他們。”
又一次,在西獄鬼王的那些百煉尸神傀的圍殺之下,陳太阿喪失了戰斗的能力,可幾乎半邊身子被毀掉的他卻仍舊倔強地手杵著鴉九擋在蕭澈他們身前,不曾退卻半步。
“陳太阿,夠了,你跑吧,別管我們了!”
這一次蕭澈終于喊了出口。
可他話音才落,那邊陳太阿的腦袋便被那四階傀儡挑釁一般地一劍斬下。
看到這一幕的蕭澈強忍著快要炸開胸膛的怒火,他咬著呀握著拳頭,望著陳太阿尸體的方向,聲音一字一字地從牙縫吐出道:
“我才不要你這個蠢貨為去死。”
說著他就要沖過去,他想乘著陳太阿剛剛重生實力未損之際,讓他趕快逃走。
“你想干什么?”
他正要沖過的去的時候,九淵卻一把拉住了他。
“他既然繼承了妖皇火鳳的血脈,死亡便是他的宿命,只有能夠承受千百次涅槃的妖族,才能完全覺醒妖皇的血脈之力。”
那九淵補充道。
“這涅槃是在消耗他的神魂吧?”
“你放心,即便是閻獄將他神魂耗盡,也會在七日后的最后一次涅槃中蘇醒。”
“醒過來的那個人還是陳太阿嗎?”
聽到蕭澈這一句,九淵一愣然后神色嚴肅道:
“能夠迎接妖皇歸來,這是每一個妖族無上的榮耀,這是大義!”
自從發現陳太阿身上擁有妖皇的血脈之力后,這九淵就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一般。
“去你娘的狗屁大義!”
蕭澈怒視著九淵少有地爆了一句粗口。
“他是陳太阿,只能是陳太阿,絕不能是其他任何其他人。”
他怒吼道。
“沒用的,現在的事態,別說你沒受傷,就算是受傷了也阻止不了了。”
九淵不知道是不是自知理虧還是什么原因,沒有繼續與蕭澈爭辯。
蕭澈則沒有回話,只是冷著臉扭頭朝著陳太阿的方向走去,邊走還邊提起斷水劍在自己胳膊狠狠地劃了一道口子。
然后就只見他用他那只滴血的手臂,在白色的雪地上用血畫出了一個詭異的符文圖案。
“獻祭?!”
看到那個圖案之后,九淵滿臉驚懼。
可不等他上前阻止,只見蕭澈忽然用他一根沾血的手指,在自己的雙眼前畫了一橫,然后又在眉心畫了一個圖案,最后聲音堅毅地朗聲道:
“吾蕭澈,以我雙眸十年之后所有光陰獻祭。”
話一落音,原本就冰冷無比的海面,忽然吹來了一陣肅殺的冷風,風中充滿了難以言明的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