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往日,老頭子會直接拔刀把這個口出狂言的小子給砍死。
但是時至今日,一切就無所謂了。
于是在城頭上隆隆的戰鼓聲中,老頭子爽朗大笑,滿頭白發飛揚,目光里的智慧深不可測。
“賢侄,我不知道你有何憑依,不過如果你真的要沖陣的話,我建議你去沖魔兵右翼,對,就那個方向,不用擔心魔兵放箭齊射,只要你們能沖亂敵軍右翼,那么老夫可以保證,我們沒有人會死,你們盡管沖,其他的交給我。”
張揚重重點頭,也對,老頭子可是當世名將,都這個時候,若還看不出一些端倪,那就真的白活這么大歲數了。
當下,十名最強壯,戰技最好的喬家子弟迅速換了大盾,不等城頭上的鼓聲結束,就在張揚的指揮下沖了出去。
在他們后面五十米,就是老頭子率領的28名喬家子弟和親衛老兵,再后五十米,才是婦孺和五輛大車。
沒錯,整個死士營,算上張揚在內,算上所有殘疾的,算上老頭子,能戰之人也就40人而已,余下的不是老太婆,就是女子小孩。
這是另類的滿門抄斬,只不過給了一個戰死的機會。
當死士營對著對面數萬魔兵發起沖鋒的時候,后方三萬精銳大軍紋絲不動,就這么看著,在逐漸明亮的天光下看著,看著那個為了大魏王朝一生戎馬,建功無數的老將軍率著自己的子孫,像頭瘸腿老狼,沖向自己的死亡。
老頭子吼了起來,跟隨了他半輩子的親衛老兵吼了起來,他的兒子女婿們吼了起來,吼聲中,尚有女子的啜泣,幼兒的哭啼,但沖鋒的腳步和車輪沒有半點停緩。
幾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婆穩穩的坐在車駕上,驅趕著駕車的黃牛加速。
對面,魔兵的軍陣之中,無數長槍的鋒芒在天光上閃爍,無數箭鏃微微上揚,只要一聲令下,就是萬箭齊發。
張揚躲在喬叔至身后,很緊張,他怕老頭子猜錯了,一旦魔兵指揮官真的下令放箭,那啥也別說了,夢死歸鄉吃瓜去吧。
五百米,
四百米,
三百米。
并未有羽箭破空的聲音,老頭子猜對了,魔兵至少有五千的弓箭手,若是一聲令下,射死他們八十七個小魚蝦那是再容易不過,可那真的不值,而且還浪費箭矢,浪費體力。
“沖,加快速度!”
張揚喊道,這時開始有一蓬蓬的羽箭射過來,卻是魔兵調度出來的三百魔兵弓箭手。
拋射!
“靈魂力場!”
無形之中,靈魂力場掌握了直徑五百米的區域,不用太復雜的控制羽箭,只需要在羽箭被拋飛到最高點,也就是作用力最小的那一刻稍稍更改軌跡就足夠了,然后這些憑借重力落下來的羽箭的準頭就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
這個時候沖鋒的喬叔至等十個人還納悶呢,為什么魔兵弓箭手的準頭變得這么差?
但此時無暇去想,他們都是最精銳的戰士,自然知道此刻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沖鋒,以最快的速度沖進敵陣!
魔兵弓箭手在十秒內射了三輪,它們的指揮官也意識到了什么,立刻命令那三百弓箭手后退,因為喬叔至他們已經沖到了三十米之內。
不過就算這樣,魔兵指揮官也沒有放在心上,就這么點人,連前排的軍陣都沖不動,轉眼就會被亂刀砍成肉醬。
“就是此刻!”
藏在喬叔至背后的張揚猛然收縮靈魂力場至次級壓縮狀態。
在這樣的狀態中,對靈魂力量的消耗不大,對隊友的影響也不大,可是操控法器進攻的話,卻能產生至少雙倍的速度,雙倍的沖擊殺傷力。
這是曾經張揚自己用禁錮之矛測試過的。
所以在這一瞬間,三支上品法器的破甲錐如幽靈般閃現,連影子都沒有,就在0.1秒的瞬間,從三十米外的魔兵軍陣中劃開了三條血河!
是的,血河!
就是因為一隊隊的魔兵的咽喉被穿透,瞬間飛濺的血液匯合在一起,而形成的最魔幻的畫面。
上品法器的威力在此刻展露無疑。
僅僅是一秒鐘,至少三百多魔兵就被擊殺,而三支破甲錐也因為靈性耐久耗盡,而失去了控制。
但這已經足夠駭人,哪怕張揚還是一個偽修仙者,這種超凡的攻擊手段也是可怕無比的。以至于喬叔至他們十人沖進去的時候滿地都是尸體,如入無人之境。
“老頭子,現在是考驗你是否當世名將的時候了!”
張揚都顧不得回頭,又是三支破甲錐飛出,不給魔兵上下反應的機會,繼續向前向四周撕裂!
因為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頂多一分鐘,魔兵的指揮官就會重整陣腳,到時候沒有了上品法器的威懾,他們就只能等死。
不過至少在此刻,因為巨大的傷亡,未知的手段,讓魔兵的軍陣不可避免的出現了巨大的混亂。
因為沒有人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這種千載良機,如喬叔至這些將門精英,又怎么可能不把握,他們就迅速結成單刀盾陣,一路向前劈砍沖鋒。
而同一時間,已經落后五十多米的老頭子渾身上下也爆發出可怕的氣場,如猛虎下山一般,舉起手中的重弩,渾身上下的氣勢都凝聚在那重弩之上,在他身后22名手持重弩的親兵與喬家子弟也一同配合,瞄準一個方向,那就是魔兵軍陣的右翼,一桿奇特大旗之下的位置。
“射!”
機括聲響,23支弩矢破空而去,就像是一團密集的蜂群,越過數百米的距離,借著魔兵軍陣中的混亂,在眨眼間就把那個位置射成了馬蜂窩。
魔兵的右翼指揮官直接被射殺。
這不是一個很重要的目標,至少對于全局戰場來講是這樣,可是在此刻,隨著魔兵的右翼指揮官被射殺,這個區域的魔兵就再也無法精確調動,混亂也無法有效的遏制。
當張揚把第九支破甲錐也給用盡了的時候,大后方的三萬友軍精銳終于出動,以重兵出擊魔兵右翼。
“哈哈哈,張業亭老匹夫,時至今日,你也不是要靠我那賢侄來破陣么!”
大軍沖鋒,山崩海嘯,而老頭子卻哈哈大笑,今日不用死了。
是的,雖然張揚從未把計劃說出來,但老頭子是什么人,見微知著,就利用張揚那幾乎漏洞百出的計劃制定了一個新的計劃。
于混亂之中,借著張揚的破甲錐的威懾,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狙殺了魔兵右翼指揮官,這才引發了魔兵右翼更大的混亂。
在這種情況下,坐鎮后方的三萬友軍是必須要出擊的。
私仇歸私仇,舊怨歸舊怨,哪怕那城墻上就坐著十幾個等著看他喬家滿門死掉的貴人,那大將軍張業亭也必須抓住這絕佳的戰機,趁著魔兵右翼混亂,直接重兵壓上。
否則的話,他張業亭對得起那些貴人,就對不起手下的軍將,尤其那里還站著前任大將軍,他難道就不怕手下嘩變?
真當大軍作戰是婦人之間的玩笑?
有絕佳戰機的時候不出擊,然后卻要付出慘烈的損失贏得這一戰,那這支軍隊的軍心士氣基本就完蛋了。
所以,如果說張揚的計劃就是上不來臺的邊角料,那么老頭子玩的就是陽謀。
否則的話,就憑張揚那九支破甲錐,想鑿穿數萬魔兵軍陣,還想無人死傷,這傻孩子是不是得了失心瘋?
滾滾兵鋒迅速超過老頭子和喬家子弟,家眷,不時會有士兵把一個個水囊,干糧扔在大車上,當然更多的還是丟下一支支的弩矢。
弩矢不能全丟了,重弩也不能丟,但是作戰之中,誰知道我射出去多少支弩矢啊?
等到張揚意識到后面發生變化的時候,大局已定,甚至都不用他們沖鋒了,更多的士兵自動代替了他們,鐵流一般,就那么輕而易舉的奪下了禿頭嶺要塞,然后一口氣把魔兵殺退了五里,大勝而歸。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變化?
“小子,你有反骨!”
仍舊如同做夢一樣的坐在已經沒有一個敵人的禿頭嶺要塞上,老頭子第一句話就嚇得張揚一哆嗦。
“你啊,還是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方才這一戰,你若是早點把你的計劃托盤說出——嗯,好像再好也就這樣的結果了,總之,現在老夫是信你了,我們至少可以在這禿頭嶺上堅守五日,然后再去死。”
張揚看著老頭子,已經不想說什么了。
老頭子卻不放過他,仍舊意味深長地道:“小子,你有反骨,老夫這雙眼睛看人不會錯的,若你為臣,老夫會建議陛下宰了你,但若你為王,那就不是問題了。”
“可眼下,老夫只說一句,大魏氣數未盡。”
張揚嘴角抽搐,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老頭子忽然一笑,
“此事言之尚早,先想辦法活下去吧,小子,我們現在有了六千支弩矢,足夠十日的糧草,清水,可是我們再也借不來大勢了,你瞧,張業亭已經收兵了,接下來的日子,我們不死,他們就不會發起反擊,而魔兵最遲會在今晚之前對禿頭嶺展開強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