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堅?包待制取的字?”蘇軾開口問道。
甘奇點頭:“嗯,包待制取的。”
“拜入包待制門下,極好,教人羨慕啊。”蘇轍是真有些羨慕,對于此時的蘇軾與蘇轍來說,甘奇這就算是有了一個硬靠山了,他們兄弟剛入京不久,雖然勉強與歐陽修攀上了一點關系,但多少還是有點無頭蒼蠅的感覺,所以羨慕甘奇也是正常。
甘奇卻答:“我還羨慕你們兄弟呢。”
甘奇為何羨慕蘇家兄弟?因為蘇家兄弟才牛,自己家學,誰也不拜,還自成一門,大蘇學士,小蘇學士,不久的將來,文壇士子,哪個不以拜在蘇家門下為榮?
蘇家門下的學士也是真正的牛人,蘇家門下有四大學士。
黃庭堅,大文學家,宋朝四大書法家之一,分別是蘇黃米蔡,蘇軾、黃庭堅、米芾、蔡京。
秦觀秦少游,婉約詞派之宗,幾乎就是婉約派真正的開山鼻祖。
另外兩個也是名噪一時的文壇大家,一個晁補之,一個張耒,
這才是真正的開宗立派,甚至以后,那些才子俊彥,連跟蘇軾同席飲酒聊了幾句天,立馬榮幸得到處去吹,逢人便說:“我昨日與大蘇學士坐而論道。”
然后旁人大概會回一句:“去你媽的吧……”
蘇轍此時把三柄劍放在案幾之上,開口說道:“道堅兄,三柄劍,你挑一柄。”
甘奇有些詫異,看著三柄劍,不明所以。
蘇軾解釋道:“道堅,我準備效仿古之君子,從此佩劍而行。”
甘奇聞言莫名也有一種熱血的感覺,連連點頭說道:“好,好,你我三人,從此佩劍而行,為天下士子做個表率。”
蘇轍面色微微有些尷尬,擺手說道:“佩劍而行,乃你我意氣風發,崇尚古之君子,至于為天下士子做表率……話說大了,說大了……”
蘇轍有些不自信,三人年紀輕輕,憑什么說要為天下做表率。
沒有想到蘇軾卻大手一揮:“道堅此言有禮,便從你我開始,為天下士子表率也,何以士子到得如今,個個手無縛雞之力?嗚呼哀哉,來日文人打馬能上陣,才稱君子也!”
未來的蘇軾有過一詞: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崗……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這個少年,當真與眾不同,與大宋朝其他的文人士子皆不同。
甘奇已然一百個同意蘇軾之言,便把案幾上的一柄劍取下,親手掛在腰間佩好,然后拔出一看,寒光一閃,甘奇有言:“好劍!”
蘇轍答道:“重金打造,最好的鐵,早已百鍛成鋼,去那鐵匠鋪,恰巧遇上,本是殿前司要的刀,被我兄弟買下,成了三柄劍。”
甘奇拿著劍左右揮了一揮,劍法一途甘奇并不熟悉,卻也揮得極為高興,口中一語:“殺人之劍也。”
蘇軾豪氣也起:“來日當殺人,鋤奸除惡,西北殺狼。”
有些時候,人與人之間,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對脾氣”。能不能真正對脾氣,才是人與人之間關系能不能真正親近的最重要的原因。
此時的甘奇,只覺得這個年輕的士子是真正的對脾氣。
甘奇把劍收入劍鞘之中,與兩人說著曹杉的案件,蘇家兄弟也未走,等著下午開堂審理。
午飯剛罷,包拯已然在更換官服,佩戴官帽,玉帶。
昨日之案,今日開審。
整個汴梁城,誰也不會想到包拯會如此行事,更是誰都猜測不到今日開封府會開堂審理這件牽涉甚廣的大案。
連刑部、御史臺、大理寺,乃至尚書省,不說反應了,連知曉都還來不及。
包拯已然把驚堂木拍得劈啪作響,先帶眾多從犯。
從犯之中,硬氣之人無數,上堂而來,即便挨了板子,依舊一句不言。
卻是那不硬氣的人,也不少,上堂跪倒,板子還沒有起,竹筒倒豆子,早已一通說。
司馬光親自執筆記錄,著人簽字畫押。
“莊喜貴,殺人從罪,念你坦白有功,判牢獄三年,出充徭役。”包拯宣判。
堂下之人已然大喜,口中拜謝。坐牢三年當真算不得什么,坐十年二十年也算不得什么,因為當今官家三不五時就要大赦小赦一番,說不定下個月就能回家了。唯有徭役多少有些震懾力。
“帶下一個……鄧五通。”包拯低頭查看著自己早已準備好的流程手記。
不得片刻,包拯怒道:“脊仗來打。”
當堂用刑,噼噼啪啪,哀嚎不止。包拯又道:“有人舉報你從罪殺人,你可認罪?”
舉報之上,就是上一個獲刑三年的莊喜貴。倒也不能說是舉報,而是他老老實實回答了同行相熟的幾人是誰。
“哪個殺千刀不得好死的舉報老子?”
“當堂咆哮,來人,掌嘴。”
一個木牌子,照著嘴巴一通抽。
甘奇算是在長見識,這個時代審案,有些意思……
嘴巴鮮血直流,牙齒掉了幾顆,漏風的牙齒帶著不清晰的話語:“包相公,小人也要舉報。”
“好好說。”包拯眉頭舒展,示意一旁的司馬光準備記錄,當堂記錄的事情,本也不用推官司馬光親自執筆,只需要檢查核實即可,但是司馬光同學很是敬業,剛剛入職,要好好表現。
包拯審案的速度極快,這一切還不過只是鋪墊而已,待得鋪墊過去,包拯開口:“帶曹杉。”
曹杉上堂,重重的木枷扣在脖頸之上,走路都有一些抬不起頭來,卻還使勁去抬頭,眼神也在不斷掃視眾人。
“堂下何人?”包拯按照流程來問,即便知道堂下何人,也少不了這一遭程序。
“包拯,你莫不是不認得我?你拿了我,準備如何審啊?刺配何處?還是秋后來斬?”曹杉還在昨日氣憤的情緒當中,他似乎還很有自信,或者說也不那么在意,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曹杉心中,坐牢就坐牢,刺配就刺配,秋后問斬他是不信的,就算秋后問斬,他怎么都覺得自己死不了。
既然如此,與其公堂之上涕淚俱下去求人,還不如是個好漢模樣,管他包拯如何審理,低頭求情那是不可能的。
“堂下可是濟陽郡王之孫、吳王之子,寧晉曹家曹杉?”包拯又問,程序一絲不茍。司馬光早已提筆不斷在寫。
“我就是曹杉,你要審就審,要判就判,趕緊的,別拖拖拉拉誤了事。”也怪包拯行事速度太快,若是再等得幾日,待得獄中的曹杉聽得一些外面的風聲,再審理之時,曹杉必然不會再如此有恃無恐了。
包拯點頭:“帶人證,物證,一并把尸體也抬上來。”
何海與鄭中和連忙帶人去忙碌。
接下來的場面,甘奇看得是搖頭不止,本是相親相愛的夫妻,轉眼一個成了冰冷的尸體,還要妻子當堂辨認尸體,何其殘忍。
辨認了還不說,還要面對擄掠強奸了她的惡人。還要指認,還要答話。
甚至還要聽曹杉口中喝罵:“賤貨,賤人……”
“掌嘴!”包拯一聲怒喝。
不得片刻,甘奇帶著狄詠與甘霸幾人也上堂作證,還要在司馬光的記錄下面簽字畫押。
流程走完,挨了一頓嘴巴的曹杉,依舊滿不在乎,相反一臉的怒氣盯著包拯,像是在記仇,記下了包拯讓人打他嘴巴的仇。也在記著那些家奴招供之事。
那女子,早已癱軟在地,泣不成聲,由幾個人抬了下去。
包拯起身,在拍驚堂木:“曹杉,你強搶奸淫民女,絞死舉子劉世珍,指使他人殺害劉王氏未遂,又指派家奴當街搶人廝斗,諸條大罪,你可認罪?”
“認,爺認,你判,你判就是,爺認了又何妨?包拯,你就記著今日,還有甘奇,還有那些狗奴才,一個個都記著今日,待爺來日尋你們去。”曹杉有些滿不在乎,就算有些在乎,今日也不會說出一句低頭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