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活人,臉上有一條縱貫整個臉的傷口,傷口外翻,似乎還能看到白骨,傷口還劃過了一只眼睛。
甘霸用這人的褲腰帶綁好了他,站在一旁大氣粗喘,罵罵咧咧:“別嚎喪了,死不了。”
一旁的甘奇卻在皺眉苦想,分析著到底是誰要殺自己。
黑虎幫王勝?應該不是,昔日王勝在黑虎幫的心腹之人,基本都在甘奇的掌控之下,若這些人是為王勝來報仇的,那應該知曉甘奇與甘霸兩人可不是那么好殺的,必然不會如此托大,伏擊之時,應該是極為小心謹慎。
若是這十個人小心謹慎,配合得當,甚至不多話,直接先動手,那結局難料。就算甘奇與甘霸再悍勇,至少也不會讓甘霸與甘奇兩人連一點損失都沒有。
而且王勝死都死了,死前都沒有幾個真正賣命的,豈能死后還有這么多人來賣命?
曹家?曹家有這個實力。但是曹家若是出手伏殺甘奇,也不該是這般場面,曹家人,乃至汴梁城里混江湖的人,幾乎都知道殺甘奇的難度。真要是曹家出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然雷霆之勢,甘奇今日也不可能如此善了。
那還有誰?
文家?文家也有可能,文彥博久居相位,找幾個殺手倒是不難,文彥博或者說文德彰,對甘奇打打殺殺的事情少了一些了解,派出的人托大了。這似乎是解釋得通的。
唯一有些解釋不通的,那就是文彥博這般的士大夫,應該不會用這種手段來解決甘奇。
但是,文德彰似乎會如此行事。
文德彰,難道是文德彰?
甘奇好像分析出了最大的嫌疑人。
被綁在地上的黑衣人,還在哀嚎,不斷翻滾。甘霸聽得煩躁,拳腳在打。
甘奇慢慢走了過去,蹲下身形,說了一語:“呆霸,拿刀來,把這廝結果了,免得他受苦痛。”
甘霸自然去提刀。
在地上不斷翻滾哀嚎的黑衣人,忽然停止了嚎叫,努力想睜開另外一只被鮮血糊住的眼睛,想看一看此時的情況。視線之中,朦朦朧朧,真看得一個肥胖的大漢真提刀而來。
黑衣人連忙開口:“饒命饒命,好漢饒命吶……”
甘奇冷漠一語:“你既要殺我,殺不了算你沒本事,我要殺你,那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呆霸,動手。”
“不要,不要殺我,你可知道你惹了誰嗎?你今日若是放了我,我當幫你說說好話,你若不放我,必然是不死不休,還會有人再來殺你,殺你全家。”黑衣人顫抖的聲音不斷在說,求饒不行,便想恐嚇。
“放了你,我就安全了?你有這么重要嗎?”甘奇問道。
“我家寨主與我關系甚好,只要你放了我,我一定回去與寨主多說好話,保你一命。”
寨主?這個稱呼有點出乎了甘奇的預料,寨主這種東西,在這大宋朝真不少,仁宗一朝三十多年,寨主還越來越多,但是寨主這種東西,又哪里會出現在東京汴梁城中?
寨主這個稱呼一出,幾乎就推翻了甘奇剛才的分析與猜測。文彥博這種人家,即便有個文德彰這樣的兒子,但是這種人家,哪里會跟寨主扯上關系?
大宋朝的士大夫家族,是肯定不會與江湖匪類有瓜葛的,因為入不了眼,更看不上。
想到這里,甘奇心中猛然再一想。
也不對,大宋朝還真有士大夫家族與江湖匪類混在一起的,那就是前宰相、莒國公宋庠的兒子宋存仁,大宋朝鼎鼎有名的奇葩人物。
宋庠現在在哪里?河陽,對,在河陽當知縣。
甘奇忽然開口問道:“待你回了河陽,當真會在你們寨主面前與我說好話?”
驚恐的黑衣人立馬答道:“只要你放我走,待我回了河陽,一定在寨主面前與你說好話,一定保你一命。”
真是河陽?河陽是哪里?就是后世河南省孟州,離汴梁城不遠,大概三百多里的路程,也就是一百多公里。
河陽有什么山?不遠有秦嶺余脈北邙山。
甘奇又問:“你們北邙山的寨主當真這么好說話?”
“你放心,別人與我家寨主自然難說話,我與他定然好說話,因為他是我妹夫,我妹妹剛剛嫁給他,正是新婚。”
剛剛把妹妹嫁給了寨主,卻被派出來殺人,看來這妹妹十有也是個小妾。
甘奇慢慢站起,事情清楚了,看來真是宋存仁派的人,宋存仁為何要冒險派人進汴梁城來暗殺自己?因為頭前的一場拼斗?有可能,但是宋存仁當時似乎連甘奇全名叫什么都不知道,就匆匆而逃了。
看來文德彰也脫不了干系。
忽然地上的黑衣人愣愣開口:“你……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北邙山的?”
甘奇答了一語:“因為我攏共也沒有幾個敵人。”
說完這一語,甘奇抬手示意了一下甘霸。
甘霸舔了一下嘴唇,把刀慢慢舉起,奮力劈砍而下,一個頭顱滾出七八步遠。
甘霸殺完人,把刀扔在腳下,問道:“大哥,為何不留著這廝到開封府去作個證人?如此可以讓朝廷派人去剿滅了這些什么北邙山的盜匪才是。”
甘奇擺擺手,說道:“剿匪,終究是地方衙門的事情。”
甘奇的意思就是,就算朝廷下令讓河陽剿匪,這個命令也是白下的,留著這個寨主內兄,沒有什么意義。
甘霸興許沒有聽懂甘奇話語之中的含義,卻是又問:“大哥是想自己報仇?這個什么勞子的北邙山到底在哪里啊?我隨你去報仇。”
甘奇點了點頭,答道:“不急。”
“豈能不急?我說要殺他們全家,那就一定要殺他們全家。”甘霸咬牙切齒說道。
甘奇抬頭看了看街道遠方,一隊火把匆匆而來,巡夜的差人終于趕到了。
卻是這些巡夜的差人一到縣城,便又好幾個蹲在一邊嘔吐起來,唯有兩個年級稍大一些的,皺著眉頭,捂著鼻子,走到甘奇面前。
如此殺人的慘案現場,汴梁城內,不知有多久沒有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