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的甘奇,也正在頭疼,因為吳巧兒正在哭。
小乖官好好的非要跑到戰場上去,吳巧兒豈能不哭?
抱著甘奇的大腿不松開,哭得死去活來。
怎么勸也勸不住,怎么也不松開手,只是一個勁的哭,鼻涕眼淚蹭得甘奇衣服上到處都是。
要說吳巧兒與甘奇之間的感情,實在太過深厚。小時候,甘奇算是富家少爺,而寄養到甘奇家的表姐吳巧兒,其實算是一個丫鬟一般。伺候著甘奇的衣食住行,也帶著甘奇玩耍,還看著甘奇讀書。
后來慢慢大了一些,十一二歲的年紀,吳巧兒早早成熟起來,甘奇的老爹也是信任,家中里里外外的事情,都讓吳巧兒操持起來,吳巧兒反倒成了大管家一般,連去收田租都讓小姑娘帶人去,那個時候的吳巧兒也就慢慢學著潑辣了起來,而半大小子甘奇卻開始不聽話了,吳巧兒不僅是姐姐,也成了老媽,追著趕著管教。
但是半大小子要說叛逆起來了,又豈是吳巧兒管教得住的?那時候的甘奇,煩了的時候甚至會對吳巧兒惡語相向。吳巧兒永遠都是任勞任怨,兩人就這么慢慢長大,如今的甘奇也終于算是浪子回頭了,本是皆大歡喜的事情,但是甘奇又不知哪根筋搭錯了,非要拿著劍去打仗。
吳巧兒能有什么辦法?那就只有哭了,抱著甘奇的大腿不松,哭他個昏天暗地。
此時的甘奇能有什么辦法?只能苦口婆心安慰,但是再怎么勸,吳巧兒還是哭著不依,還能有什么辦法?那就只能任由她哭。
這仗還是要去打的,男人與女人的區別,就在于男人在這種時刻能狠得下心。
最后甘奇實在沒有辦法了,唯有開口說道:“巧兒姐,我不去打仗了。”
吳巧兒哭聲止了止,抬頭問道:“乖官可是當真?”
“當真,當真呢,我不去打仗了。”甘奇一本正經說道。
吳巧兒慢慢坐起,用甘奇的褲子擦了擦臉,然后才從地上爬起來,問道:“我就知道乖官最是聽話了…………”
才說得這么一句,卻見吳巧兒立馬面色一變,跳腳大罵:“乖官吶,殺千刀的乖官……你竟然騙我,你這個沒良心的……”
只見那甘奇,在吳巧兒松開手的那一刻,拔腿就跑,頭也不回就奔出去了,吳巧兒在后面跟著罵,跟到了門口,左右一看,人毛都沒有了。
從家里逃出來的甘奇,松了一口大氣,站在大街上,左邊看了看,右邊看了看,一時之間不知道往哪里去。
想了一想,甘奇往開封府衙走了一趟,此去邕州,至少三四個月,自然得跟包拯辭個行。
包拯一番語重心長的囑咐之后,甘奇拜別而去。
隨后甘奇又去一趟樊樓吧,也該與張大家辭個行了。
只是到得樊樓,并沒有見到張淑媛,只聽人說張淑媛又被汝南郡王府的趙小妹請去了。
趙小妹自然是高興了,有了好消息第一時間就把張淑媛又請了去,只是不知道張淑媛知道了這個好消息,心中到底如何作想?是否也是一番五味雜陳。
從樊樓出來,甘奇又在街上晃蕩了一番,蘇家兄弟回四川去了,去尋趙宗漢?但是這汝南郡王府,此時去好像有點不合適。
想來想去,甘奇又往太學而去,跟胡瑗辭個別也是應該是的,也還得求胡瑗一些事情,否則這些太學生想隨甘奇去邕州也不可能。
甘奇一到太學,立馬雞飛狗跳起來。
孔子祥看著甘奇進得胡瑗的公房,回到學堂上就哭爹喊娘:“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道堅兄來了,道堅兄來了……”
一個個驚愕的臉,一個個苦澀的面容。
馮子魚開口一語:“我就不信了,都考了這么多回了,總該有個盡頭不是?我看這一次不會考了。”
“你就自欺欺人吧,道堅兄與胡先生一番談論,豈能不考試?”孔子祥像是有了信仰一樣堅信這一點。
馮子魚擺著手:“總有個盡頭,哪里有這么多東西拿來考的?”
眾人聽得馮子魚的話語,好似在黑暗中看到了一點光明,立馬有人開口說道:“對對對,子魚兄此言有理,總有個盡頭不是?”
“對對對,總有個盡頭。”
然后胡瑗就走了進來,面色帶笑。
眾人見得胡瑗來得這么快,皆是喜出望外,為何?因為這就證明了甘奇并沒有與胡瑗談論什么。沒有坐而論道,那就沒得考了。
胡瑗慢慢開口:“我大宋開國至今,細細算來,已有九十八年光景,卻是第一次有書生要上站陣的事情。起初聽來,老夫也覺得此事不妥,但是細細一想,卻又覺得此事并無什么不妥,想圣人在世的那個年代,讀書報國,經天緯地,如何也離不開兵事。如今我大宋外敵環伺,讀書人去看看戰陣,也是好的。君子六藝,有御有射,古之君子能同御射,便是勇武。今人效仿之,也是應該。老夫便不說那些滅爾等志氣的話語了,愿去者,盡管去吧。落下的課業,回來再補就是了。”
君子六藝,乃是周禮所言,禮、樂、射、御、書、數,也就是兩周時期對君子的要求,春秋戰國的讀書君子,六藝是基本要求。御就是駕車的技術,在那個時代,駕車可是戰爭技能,車乃是戰爭利器,與現在騎術是一回事。
六藝中的每一項,還有具體要求,比如射,還有詳細要求,射為五射,白矢、參連、剡注、襄尺、井儀。白矢是要求力道,參連是要能瞬間連發,剡注是要求瞄準的時間極短,井儀是要求四箭連發皆要正中目標。
可見那個時代的讀書君子,要求何其高。
胡瑗這一番話,其實算是勉強同意了太學中的學子隨甘奇去邕州的事情,胡瑗若是不同意,這些人想走也走不了。
甘奇拱手在謝:“多謝先生。”
胡瑗只是擺擺手:“不用與老夫客氣了,此去幾月,今日便考一題吧,以‘君子六藝’為題,作文一篇。”
說完胡瑗轉頭而去。
此時,所有人看向甘奇的目光,帶著一種仇恨之感。
甘奇感受到了一股一股的仇恨,連忙拱手一禮:“諸位同窗,我還有事,告辭告辭!”
說完話語,甘奇又從太學逃了出來,又在街上游蕩起來,游著游著,走到了家門口,卻又轉頭而去,趁著時間還稍早,趕緊出城去,還是回村里住比較安穩。
村中的宅子里,報紙在不斷印刷,新的一期報紙,大肆宣揚著出征之事,也是想要突出那些出征軍漢為國效死的品格,更是為了從側面提高這些軍漢在社會上的地位。
若是到時候能有一個人山人海相送的場面,想來那些軍漢們內心之中也能感受到一種榮譽感。只是不知這種事情會不會發生在大宋的汴梁城里。
軍民魚水情,后世之人聽起來好像覺得本就該如此,卻是在這大宋朝,又是何其難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