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官,你怎么就不知道其中利害呢?”吳巧兒的擔憂,自然是有其道理的,而且道理也很對。
甘奇嘆了一口氣,有些事情終究還是要面對,三妻四妾這種事情,哪里又是那么簡單的?即便是男權社會之下,男女之間的事情,依舊有其最基本的禮法,有最基本的道德風俗。
宋朝是一個開放的社會,女性的權利也不是那么低下,人人都有基本的互相尊重。離婚這一說,并非后世才有,現代意義上的離婚,在晉朝開始就出現了,就是男女雙方都有離婚的權利。
李清照的第二次婚姻,就是女方主動的離婚,雖然因為離婚李清照差點面臨牢獄之災,但是李清照還是在這個時代自己成功離了婚。
當然,女性的權利,還要分個三六九等,這就與戶籍有關系了,良家才有權利,賤籍的女子,就不存在這些事情了,某種層面而言,能用來買賣贈送的人口,其實就是財產,這一點是有區別的。
所以宋朝的那些大戶人家的女兒,她們所擁有的權利,雖然比后世女性所擁有的權利差了許多,但是也并不少,真要論夫妻之間的小日子,那也是差不多的。
男女平權這一點上,唐宋幾乎就是古代的巔峰了,而唐朝更甚,女人出軌都是屢見不鮮的事情,而且還沒什么很大的后果,古代男權社會里,這種現象是極其少見的,唐朝怕老婆的男人,也多如牛毛,連吃醋一詞都源自于唐朝。到得明清又差了許多,其實是退步了。
唐宋各方面的整體社會氛圍,是極其開放的。所以在婚姻這件事情上,女方的權重就很大了。還要說一點,中國自古一來就是一夫一妻制度,三妻四妾只是俗稱,中國人從來都只有一個妻子。剛才所說的女性權利問題,只說妻子這一種身份。
至于所謂“平妻”這種身份,其實到清朝中后期才出現的詞匯,這個詞也并非指的妻子,而是一個人長久離家,在外地找的一個女子,用宋朝話語來說,就是養的外室,用后世話語來說,就是養的情人或者小三,既沒有法律承認,也沒有道德承認,還是妾的意義。清朝的平妻,也只是一個稱呼而已,更像是男人發明出來討好小三情人的話語。
一夫一妻制度的中國,男人想與正妻老婆離婚,那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除非正妻真的有什么違反綱常倫理與法律的大問題,否則離婚也是不可能的。文人或者官員更是如此,拋棄沒有問題的糟糠之妻,一經發現,這就是道德有失,官都給你擼了。
一夫一妻制度中,除了老婆,其他女人,那都是財產,比老婆差得十萬八千里,壓根就不能相提并論。連皇帝都是如此,什么宮斗劇,那都是扯淡,后宮里面,皇后是絕對權威,其他人互相斗可以,跟皇后斗,讓你今天死,就活不到明天早上。在宮斗劇里當裁判的往往都是皇帝,其實現實當中,后宮爭斗的裁判壓根就不是皇帝,而是皇后,皇后才是那個裁判,其他人宮斗,那不是斗給皇帝看的,皇帝壓根看不到,只能斗給皇后看。
宮斗,不是皇后的事情,甚至也不是女人的事情。宮斗,其實是男人的事情,斗的是那個皇位。那些皇子們,也不是在宮中斗的,而是在宮外斗的。因為成年的皇子,壓根就難以進后宮,進宮去看親娘,那都要經過批準,不是想進就進的,天黑之前,絕對要出來,留宿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不怕死倒是可以試試。
一個嬪妃,對皇后翻白眼、甩臉子、明嘲暗諷?一巴掌甩到十萬八千里去了,什么?你還敢還手?打皇后?怕不是不知道什么叫禮法,不知道違反禮法的后果,這就跟兒子打了爹是一個性質。不說兒子打爹了,罵爹,給爹翻白眼甩臉子,對爹明嘲暗諷,那都是扯淡。一個嬪妃還什么跟皇后明爭暗斗的,皇后什么都不用干,每天扇你十個巴掌,都能把你扇死。
在唐宋以前,宮斗劇中的事情還比較有可能發生,唐宋以后,到明清,想都不用想。宋以前的宮斗,那后果也是很嚇人的,“人彘”這種東西,就是惹到皇后的后果。從唐宋開始到明清時期,皇后的地位就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中國沒有三妻四妾,只有一夫一妻。
妻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說一千道一萬,此時吳巧兒的生氣與擔憂,就在這一點上,就是甘奇對娶妻這件事情沒有足夠的重視。
甘奇其實之前也沒有立馬去想把張淑媛贖身買回家,但是這件事卻有人幫他做了。
甘奇唯有上前拉了拉吳巧兒,說道:“巧兒姐,我知你擔憂何事,娶妻之事,當真不用擔憂,我自有計較。”
吳巧兒隨著甘奇進入書房之內,一旁的張淑媛,卻也主動給吳巧兒倒茶,謹小慎微站在一旁,這種事情,她是有預料的,出身如此,這種情況之下,唯有逆來順受,甚至沒有說話的資格,只愿她的甘郎能心疼一點。
吳巧兒并不喝那杯茶,而是說道:“乖官,如今這般情況,怕早已是人盡皆知了,還能有什么計較?哪家哪戶,又會愿意把家中寶貝女兒嫁給你啊!哪家的女兒,又愿意嫁給你?”
吳巧兒頗有點心如死灰的感覺,這種大事,她卻沒有把好關,連死的臉面都沒有了,死了如何去見甘奇那語重心長的老爹?
甘奇看著吳巧兒死如死灰的模樣,開口一語:“巧兒姐,自有人愿意嫁給我的。”
“怎么會有人愿意呢?乖官這般身份,難道去娶個目不識丁,不識家教的女子嗎?”吳巧兒嚶嚶在哭,連連抹淚。
唉,三妻四妾的時代,男權至上的時代,怎么就這么難?甘奇如此在想,口中也答:“巧兒姐放心,汝南郡王府家的女兒,就愿意嫁給我,就等我請人去提親了。”
這一語說出,吳巧兒哪里會信,抬頭就問:“乖官此言當真?可不是編來哄騙與我的?那王府什么門第?若是頭前,那還可信,如今……如今怎么可能啊!那老王爺怎么可能把女兒嫁到咱們家來?”
吳巧兒連連發問,問得甘奇心中不免多想幾分,頭前還沒注意,再一想,忽然覺得問題有些不對勁。
怎么不對勁了?
趙小妹把張大家買來,送給了甘奇,這件事情莫不是趙小妹一早就計劃好的?目的就是讓甘奇娶不到老婆?
趙小妹聰明非常,還真有這個可能。
甘奇想到這里,啞然失笑,自己怕真是被一個小姑娘家家給算計了!
這種事情被算計了,甘奇倒也不氣惱,只是自顧自笑了出來,還開口說道:“用心良苦啊,果真是個奇女子!莫名其妙就著了道。”
甘奇不氣惱的原因,大概還是因為甘奇對那趙小妹印象極好,若是沒有什么好印象,只怕甘奇此時氣得都要拍桌子了。
男人追女人千方百計的,甘奇見多了。如此聰明的追男人的,這還是第一次見。
聰明的女人,甘奇喜歡,所以甘奇才笑得出來。沒有什么能比娶到一個聰明非常的老婆更讓甘奇高興的事情了。一個聰明好老婆,對于男人來說,就是最大的財富,不論是事業與家庭,那都是巨大的助力。各種事例之中,不知多少能力出眾的男人毀在一個蠢老婆的身上。
這大概就是所謂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你還笑,你還能笑得出來?”吳巧兒鼓著臉,氣呼呼,幾欲求死。
甘奇笑意盈盈,起身一抬手:“走,巧兒姐,咱們進城買禮品,請人說親去,就去說王府家的姑娘。”
“乖官,你莫不是失心瘋了?你……你不要拉我,我……不走,我死了算了……我要去見姨父……”
“我爹此時可不想見你,我爹臨終之時可囑咐你看著我一輩子,這一輩子還長著,咱們去娶王府家的女兒,定然給娶回來。”甘奇抓著吳巧兒的手,一邊笑著一邊往外走。
“乖官,你可不能真的失心瘋了啊,我……我剛才只是氣不過才說那些難聽話語的,你可不能真傻了……”潑婦吳巧兒,一邊被甘奇拉著往外走,一邊還真擔憂起來,擔憂甘奇是不是被自己氣傻了,非要去王府說親。
早已躲在門口側耳偷聽的甘霸,見得甘奇出來了,連忙后退幾步:“大大大哥,我我……我娘叫我回家吃飯去,我先走了。”
“別走,去套輛車來。”甘奇倒是心情不錯。
“大哥,套車?大哥,你不會真要埋了我吧?”委屈的甘霸,委屈巴巴。
“埋什么埋,隨我進城。”
“哦,進城啊,那沒事,城里埋不了人,我去套車。”甘霸飛奔而去。
車架又飛奔而來,哭哭唧唧的吳巧兒,被甘奇拉上了車。
門口還有張淑媛,微微松了一口氣,目送車架遠走。
小春喜站在一旁,面色依舊還有驚慌,還聽得張淑媛安慰之語:“春喜啊,咱們是那悲苦的人,也是幸運的人,只要甘郎待我好,那就是幸運。”
春喜點頭答道:“嗯,先生自是最好的。那位巧兒姐……”
“那位姐姐,也是好人。以后你就明白了,她做的一切,都只為了甘先生好。”張淑媛說道。
春喜看著張淑媛,似懂非懂,說道:“姐姐你最好。”
張淑媛露出一些微笑,慢慢回頭,關門,進入書房,為甘奇整理起雜亂的書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