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天，奉獻完自我的趙之亮過來了。
“吃面？”見著自己消瘦了不少的徒弟，楊希招呼一聲，把手里捧著的碗對他晃悠一下。
“剛下車，頭暈，不吃。”趙之亮面色不好的搖搖頭，拒絕了。
“那隨你吧。”
難得關心一下弟子卻慘遭拒絕，失望的楊希繼續悉悉索索的吃東西，等完事兒了才抽空問對方。
“你瞧著表情不對啊……剛剛奉獻完畢不是得一身輕松，自我升華的嗎？”
楊老鬼自個兒都覺得心里舒坦了不少，怎么前面主動的趙之亮反而拉著個臉？
趙之亮憋屈著，扭扭捏捏不肯回話。
“不說話我走了啊。”楊希端著碗站起身，就要跑路——最近那些道士纏他纏的厲害，天天抓著他請求指點……楊老鬼也不是個好為人師的啊！
他們又不給報酬。
“別啊師父，”趙之亮終于組織好了語言，把楊希喊住了，“我這前面碰到了件事兒，心里郁悶。”
“那你有啥不高興的，說出來讓為師高興高興？”楊希瞅著他，“你總不能是又放飛自我，結果嚇到別人了吧？”
“唉，我哪兒敢啊！我要真浪起來，你不得直接劈死我？”
趙之亮想著前面的事情，心里越發的郁悶，忍不住在臉上摸了一把，“師父，你說我長的怎么樣？”
“還算是個人樣，咋了？”
“不是！”趙之亮急得否認，語速加快，“我說的是，我長的就那么有男子氣概嗎？”
楊希斜眼瞅他，突然好奇問道：“你這話問的……有人夸你是男子漢了？”
“那可不！”
趙之亮當志愿者當的盡心盡力，的確有人拍著他的肩膀贊賞過他，但這也不是這次的重點。
“有女的跟我表白了啊師父！”趙之亮終于崩潰了，嘴巴一撇十分委屈，“我拿她當姐妹，她卻想當我老婆……”
那女的是趙之亮在一次“激流勇進”里面救的小姑娘，大抵是情竇初開，又被人家英雄救美了，再加上趙之亮這人不說話的時候，也不會讓人覺得娘氣，于是就在他要走人的時候找到對方，說出了女兒家的心思。
人家估計是抱著說了就說了，不給自己留遺憾的意思來的，結果卻是給了趙之亮一個沉重打擊。
他把自己當女人來著呢，結果有女的找他告白了！
這像個什么話嘛！
“你……”楊希聞言皺起了眉頭，也不知道說這人什么好。
“為師能笑嗎？”最后，他憋著問趙之亮。
“不能！”
“哦。”
趙之亮還在悲傷，“我就說那幾天她怎么和我處的熱情，原來是看上了我的，而沒有看透我的靈魂……”
看透了你靈魂就得揍你了！
楊希看不下去他這副模樣，揮手開始趕人，“行了別委屈了，你現在還帶著那一兩肉呢！等以后修為上去，就不會再碰上這問題了……”
“人小姑娘知道了，估計比你還憋屈呢！”
“滾吧，別來折騰我了。”
把吃空的碗塞趙之亮懷里，楊希讓他順便給自己帶去處理了。
趙之亮被他推著出門，臨走前還沒忘問楊希一句，“話說師父，你前面不是反對下山的嗎？”
楊希于是告訴他，“這做人要從心嘛……糾結來糾結去沒意思，有時候心里頭一沖動，就一發入魂了。”
楊老鬼這都第二輩子了，還是別讓自己有遺憾了。
打發走憂郁中的徒弟，楊希便無聊的四處走走，算是消食了。
他在江城市內到處觀望，還有一些人忙著災后的事情，步履匆忙。
而在一些偏遠點的小村鎮里面，這樣的場景則是更加常見。
這是天地災劫，用通俗的話來講，就是轉型的陣痛期，痛著痛著就習慣了。
在漫無目的隨便逛的時候，楊希還聽見有人在說災后祈福的事兒。
由道門自己掏錢，政府幫忙打廣告，算是給吃了大苦頭的民眾來個“心靈撫慰”，同時也是暗中給大家灌輸關于修道的信息。
想來再過不久，政府就會公開“靈氣復蘇”的事兒了。
畢竟總瞞著也不成，隨著時間過去，世界的變化也會越來越大，到時候再去公布就晚了。
目前為止，政府的鋪墊也做了快半年了，人們在潛移默化里也接受了不少奇妙的信息，到時候應該不會因為世界觀崩塌而把自己腦子弄壞。
而在日照市內，孫家父子正在準備著晚飯。
孫長亮安靜的坐在小板凳上幫他爸撥菜。
“爸……”
等洗干凈菜，孫長亮才小聲的跟孫富講道：“我今天上學，聽老師說南邊遭災了，發了好大水呢。”
“嗯。”
這些天又老了點的孫富忙著切肉熱油，隨口應了一句，“你問這東西干嘛，咋了？”
“沒咋。”孫長亮埋頭下去，轉去淘米，“就是學校號召我們捐款，說是去給那些受災了的幫個忙……”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即便是個樣子活，也是要做出來給社會看的，而且這次整條長江發瘋，造成的影響太大，政府即便大出血也難以把所有人安排好。
好在還有很多熱心人士。
孫富停下了切菜的手。
他往圍裙上擦擦，遲緩的跟孫長亮道：“你想捐錢？”
“嗯。”孫長亮點點頭，聲音有點發悶，“咱家當初，也是收了別人送來的東西的。”
東北大雪災的消息傳出去之后，孫長亮不但收到了別人捐給他的衣服，還有鼓勵他的信件，的確讓剛剛經歷了親人離世痛苦的孫長亮感受到了溫暖。
現在他們家日子過得還行，他也想幫別人一把。
孫富沉默了。
他是個很樸實的漢子，也在新聞上看到過關于水災的報道，心里難免同情，再想著自家受難的時候也有人伸出過援手，便告訴孫長亮，“那就捐吧。”
“當初給你奶奶攢的治病錢，現在用不上了……就捐一半，給有需要的人吧。”
他算了算存折里的錢，捐出點后，還是足夠支撐父子倆的生活的——雖然這個家庭只剩下了兩個人了，可孫長亮還小，以后讀書娶媳婦都得要錢，孫富得給他考慮著。
還有買房……他們現在住的廉租房兩個人住著還行，可等孫長亮再大點，就顯得擠人了。
商量好捐錢的事的以后，孫富又跟兒子說道：“我最近當了工地的小隊長，工資漲了點，等有空了，就給你換張書桌。”
災后需要重建的地方很多，孫富也就一直跟著政府打工，畢竟像他這樣的熟手還是比較有市場需求的。
而且政府也不會像黑心的包工頭那樣克扣工資，還包吃包住，倒是比孫富以前賺的錢多了點。
等手頭一寬裕，他就想著給孫長亮一點好的。
作為父親，孫富可以吃苦，可他的兒子，不能過的比別人差！
“書架什么的也裝上，你愛看書，別總把它們裝箱子里面……擺架子上多好看，才有讀書人的樣子。”
一邊炒菜，孫富一邊念叨著，眼里不乏對未來的憧憬。
孫長亮聽著，也覺得很好。
要是他能再長快點就好了，也能給他爸減輕點負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