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眼最終還是回來了。
并非為了喝酒,而是因為他的小破船,還留在風之島的港口,總歸得過去取一趟。
而在目送鷹眼離開后,夏諾就一個人到了風之島的最高點,靜靜坐在巨石上,望著這漫天飛雪,怔怔出神。
雪勢雖緊,但卻有著一股無色無形的微風在周身環繞,使得雪花還未落在他的肩頭,便是化作茫茫霧氣,悄然散去。
“十一年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夏諾才摩挲著嵐切的劍柄,低聲喃喃。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也是開始修習劍道的第十一個年頭了,當年的種種還映在心頭,似乎是一念之間,這如水年華,便悄然飛逝,不留絲毫蹤跡。
那一年。
一個黑發黑瞳的清秀少年,在斷了條腿的老頭的帶領下,離開了故鄉香橙鎮,踏上了通往未知天地的旅程。
那一天。
暮色之中,微醺的少年在茫茫大海中,緊握著他的木劍,一字一頓地對著悠悠夕陽發誓,終有一日,要成為這世界上的第一大劍豪。
聲音很大,在浩渺的海面響徹,白色的海鷗被驚動,盡數撲棱棱的飛走。
此后。
夕陽不曾記住他的話,但少年卻從不敢忘卻那一日的夕陽。
他一直在拼命地向著那似乎遙不可及的夢想奔跑,仿佛身后有猛獸追逐。
從素振時的揮汗如雨,到坐禪時的苦修參悟,從第一次殺人時的緊張忐忑,到后來直面四皇時的凜然不懼。
地獄般的鍛煉折磨,不曾改變少年的志向初心,猙獰可怖的各路強敵,未能隔斷阻絕少年的崛起之路。
直到今天。
時隔八年,在這簌簌飛雪之中,當初那個清秀的黑發少年,才終是得以如愿。
所謂劍豪之道,當如甘墜惡鬼地獄,受盡苦難,而不厭。
后方忽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驚醒了思緒翻涌的夏諾,他回頭望去,卻是小洛不知何時摸上了懸崖,賊頭賊腦地向著這邊靠近。
“過來吧。”
夏諾招了招手,待到小洛到了跟前,撫摸著它毛茸茸的腦袋,靜靜出神片刻,忽而笑了笑,“你也陪了我快八年了啊,當初從蛋里出來的小不點,要多挑食有多挑食,誰能知道有一天能長到這么大呢。”
他微微一嘆。
“走吧,帶我四處逛逛。”
小洛發出興奮的鷹唳,夏諾翻身而上,一人一鷹,化作黑色流光,如若驚虹,沖天而起。
“哈哈哈哈哈哈!”
蒼穹之上,殘影掠動,飛雪之中,驀然間,傳來夏諾久久未曾有過的肆意大笑。
豪邁澎湃,響喝行云!
當年小洛第一次載著他翱翔天際時,他是個剛成年的毛頭小鬼,當眾格殺支部上校,在海軍的暴怒追捕之中,大笑著飄然遠去。
而如今。
他是世界第一大劍豪,在巡視著自己麾下,囊括三十四島的龐大領地,四皇之名,已然威臨當世,聲震四海!
白云蒼狗,年華悠悠,一切都早已物是人非。
唯有初心未改,笑聲依舊。
一個月,兩個月,六個月……轉眼之間,兩年的時光,倏然而逝。
四皇疾風劍豪夏諾,在擊敗了鷹眼米霍克,成為世界公認的第一大劍豪后,沒再繼續鬧出多大的動靜,而是將精力放在了打理治下的領地上。
這讓不少唯恐天下不亂的海賊有些失望,他們本來以為,有著與百獸海賊團的恩怨積累在先,新世界必定會因為夏諾登位四皇,掀出更大的風暴,從而天翻地覆。
然而。
一直在密切監視著新世界動向的海軍本部,對此卻完全是另外一種心境。
他們想要看到的疾風海賊團由于過于膨脹、四處樹敵的局面并未出現,相反見到的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低調,韜光養晦,穩扎穩打,而愈是這樣,海軍高層們的臉色便愈發凝重。
整整兩年的時間里。
托特蘭海域的局勢逐漸穩若磐石,對屬下海賊的約束管理,與適當合理的稅收政策,使得三十四座島嶼民心盡數歸于夏諾,與過去夏洛特家族統治期間,形成了鮮明的反差對比。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整個四皇領地之內,都是一派繁華如錦,欣欣向榮的景象。
而疾風大艦隊的規模,同樣也在不斷擴張,慕名而來的投奔者,與麾下領地自愿加入的少年們,即便在考察期已經篩選掉了大半,但依舊抵不過基數的龐大。
疾風海賊團本部,依舊是那三十七個人,不曾有絲毫變動,但下屬的海賊團數量,卻從原本的九個,變為了整整四十五個。
超過五萬人的外圍部隊,數以千計的精英戰力,足足上百位可以獨當一面的中層干部……
如果說兩年前的疾風大艦隊,還因為夏諾剛上位四皇不久,與其余老牌四皇的麾下勢力,有著規模質量上的明顯差距的話。
那么經過這兩年時間的發展,夏諾麾下的皇團,已然成為這個世界最為恐怖的頂尖勢力之一,甚至與新世界的任何其余皇團相比,都不遑多讓!
至于夏諾本人。
很少再有人能有幸看到這位四皇強者全力出手,但不論是疾風海賊團的本部干部,還是島上的普通居民,在這兩年間都經常能夠看到他修行苦練的身影。
或是在茫茫大雪之中坐禪悟道,或是在瓢潑大雨里踏浪前行,又或是在夕陽的余暉下,揮舞著最為樸素無華的基礎劍術……
沒有人知道他的實力境界,比起兩年前又強出了多少,也沒人敢去猜測,在成為世界第一大劍豪之后,劍道的彼端遠處,又是怎樣一番模樣。
這一年,是海圓歷1520年,也是自上一代海賊王哥爾·D·羅杰身死之后,開啟的大海賊時代第二十二年。
新世界格局重新固定,偉大航路前半段卻是風起云涌,涌現出了大批窮兇極惡的新人,各自闖蕩出了不弱的聲名。
而在這樣一個風云動蕩的年代里,很少有人會去注意到。
一個有著黑色短發,喜歡身穿紅色坎肩的草帽少年,終于等來了成年的那天,從四皇之一夏諾的故鄉東海揚帆起航,踏上了他追求海賊王夢想之路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