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楊的雙手十指懸在琴鍵上方,無法下落。
全場來賓中雖然許多人是屬于附庸風雅之輩,例如足球界和政界的諸多大佬,他們并不懂音樂。但還有相當一部分是古典音樂界的專家和權威,以及熟知和肖邦的業內人士。
卡爾·諾曼教授吃驚地看著卓楊,埃萊娜·格里莫師姐吃驚地看著卓楊,馬克·文斯特和菲婭梅塔·奇科妮婭愣在了座位上,就連正在休息調整的毛里奇奧·波利尼也乍然擰眉。
卓楊無法進行下去,一種強烈的失敗感襲來。自己在至關重要的新年音樂會上演砸了,這將會是一種永遠的恥辱,會是自己音樂之路上的一道巨大裂痕,難以彌補。
一股熟悉的挫敗感和痛苦席卷而來,卓楊完全陷入了混亂和絕望、負疚和放棄,一種被世界遺棄的感覺。離開雅典之后就刪除的足球記憶猛然打開,對陣雅典aek時的掙扎和泥濘交織在此時的痛苦中。
卓楊被自己打敗了,這種失敗開始于那場比賽,映照在此時的音樂會上。他的努力和堅持沒有得到任何回報,他的固執和專注只換來挫敗。他被所有負面情緒壓抑到了極點,這種壓抑甚至伴隨著此前樂曲中的絕望和混亂襲向全場,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這份沉重。
當卓楊的手指停頓了整整兩個全休止符時,他彈了下去,休止的時間是原先樂譜的四倍之長。卓楊失去了理智,但常年刻苦的練習已經將節奏刻畫在了他的肌肉里,他的手指依照記憶中的樂譜彈了下去。
琴聲重新響起的一瞬間,演奏廳里壓抑感的積累恰好到達頂點。
行尸走肉之下,一種撕裂的痛苦伴隨著琴聲撲面而來,整個大廳陷入無邊的絕望之中。抒情的慢板成為令人窒息的詛喪,上聲部清澈的主旋律化作粘稠渾濁的泥漿。
當樂章從降d大調轉回到升c小調時,卓楊已經將所有痛苦和掙扎表現了出來,他在曲式轉換中看見了一道曙光。這道曙光并不是突然乍現,它似乎一直都在那里,一直都悄無聲息卻又光明萬丈,只是自己并沒有轉頭去看。當看見這道曙光時,卓楊完全觸碰到了里此前一直無法靠近的情感宣泄和靈魂交融,他掌控了整部樂章的骨骼血脈,他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充分表達。
全場聽眾被樂章流露出的痛苦和壓抑深深感染,他們已經幾乎無法呼吸,心臟伴隨著每一個小節在無聲的呻吟,似乎已然不堪重負。每個人都陷入了沉重的絕望感之中,無論他們是懂肖邦的,亦或是不懂,所有人都無法自拔。
當樂曲進入第三段,那是對第一部分的再次演繹。隨著卓楊指尖下的流動,一股歡快清泉灌向全場,每個人都瞬間從迷茫凝重中走了出來,他們壓抑不住心中的喜悅,很多人留下了欣喜的眼淚。
卓楊彈奏完最后一個音符,全場寂靜無聲,卓楊昂首巍然而坐。
許久,轟然而起的雷聲終于宣告樂章真正結束,全場所有人起立向年輕的鋼琴家鼓掌致敬,掌聲如雷,轟鳴許久也不曾平息。
卓楊面帶微笑向臺下鞠躬,他非常開心,因為那道曙光讓他徹底觸碰到了樂章的靈魂,因為那道曙光讓他突破了足球瓶頸。
當他發現曙光時,便知道自己突破了,正如巴喬所說,一切都是那么悄無聲息,但你分明知道自己突破了,十分清楚。但卓楊卻和其他人不同,他沒有在足球場上,而是在他的音樂中破困而出。
一個月又二十一天,從瓶頸開始到沖破屏障,卓楊只用了五十二天。
那種洞悉一切的感覺回來了,他更感覺到了宇宙的深邃和博大;那種對身體機能自由控制的感覺回來了,更加分明感知肌肉和經脈的運行;那種判斷上的靈敏回來了,而且更有了提前預知的一種銳利。
卓楊此刻很想逃離音樂會,去一場足球比賽里驗證一下自己的鯤鵬展翅,此時此刻他能完全肯定,再重返希臘的話,他只憑一己之力就能將雅典aek打殘。
音樂會繼續舉行,但此后的樂曲已然成為不了重點,即便卓楊仍然近乎完美地演繹了肖邦的另外十首曲目,盡管他每次演奏完都會獲得長時間的鼓掌致意。
成為了宮殿尖頂上的明珠,肖邦代言人之稱的毛里奇奧·波利尼詫異過后,也不由得為此曲心折。
卓楊在第二段中的兩個全休止符,從此取代原樂章中的那個二分休止符,成為了新的演奏標配。不過,演奏難度也比此前加大了很多,因為并不是每個人都在那個時候可以將痛苦和壓抑表達充分。卓楊對樂章的演繹成為了全新注釋,引得眾多權威專家紛紛重新去研究和探討。
最后,卓楊和波利尼再次合作,的結束宣告曲終,卓楊第二場新年音樂會大獲成功,他終于在古典音樂世界里發出了屬于自己的聲音。
“卓楊哥哥,你為什么把那一首彈得那么難過呀?我沒哭,就是眼淚流出來了。”
小天使蜜黛爾長高了很多,再有幾天她就要滿十歲,個頭都已經快到卓楊的胸口了。
“卓楊……,沒想到你這么厲害,也許……我真該叫你師叔……。呸!白日做夢!”菲婭梅塔·奇科妮婭依然戲虐調侃,但誰也看不見她內心的震驚和……崇拜。
“卓楊,你這樣不好,會打擊到很多熱愛鋼琴的有志青年,比如我。”馬克·文斯特呵呵笑著,絲毫看不出他有什么失落。
“卓楊,我很期待夏天在中國和你的再次合作。”波利尼大師徹底不再鼻孔沖外和卓楊說話了。
“卓楊先生,我謹代表我個人向你音樂會取得圓滿成功表示熱烈祝賀,并由衷感謝你為我們帶來的美妙時刻。希望你再接再厲,不斷磨練技藝,在藝術道路上取得更大成功。”這么官腔十足的話語,除了貝盧斯科尼就沒別人,人家可是整個意大利的總瓢把子。
不過轉回頭去和自家人說話時,貝盧斯科尼就不打官腔了。
“老禿,這次我掏五千萬,你想辦法把這個小子給我帶到圣西羅來。”
加利亞尼笑呵呵:“boss,咱們去年……前年試過了,不是錢的問題。”
“丟雷老母,我就不信還有用錢解決不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