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喬安娜·里德說,她從新聞媒體上得知,恩克的妻子特蕾莎將會在下午三點召開新聞發布會。看了看表,卓楊和喬安娜決定直接去AWD競技球場新聞中心。
距離還有一段路程的地方,倆人就只能下車步行,從上午開始,大約有35000名漢諾威市民自發前往AWD競技球場悼念恩克,其中不但有漢諾威96球迷,還有大量馬迪堡球迷。
人越聚越多,球場出口處的一大片空地已經被鮮花和蠟燭鋪滿,許多人身穿著恩克的1號球衣在那里靜靜哀思。卓楊在人群中看見了瘋狗和光頭柯里弗,大家略微招呼了一聲,便一起朝著新聞廳里走去。
恩克和妻子特蕾莎相識于他效力門興格拉德巴赫期間,后來特蕾莎又陪著他一起去了葡萄牙里斯本,還去了巴塞羅那。來到漢諾威之后,特蕾莎生下了女兒勞拉。但勞拉有先天心臟疾病,不到兩歲的時候,在做手術時死了。
做手術那天,恩克正在比賽,新賽季剛剛開始,那時候卓楊也剛轉會去了AC米蘭。勞拉死后,就安葬在距離漢諾威市中心二十來公里的小鎮恩佩德,恩克和勞拉居住在那個小鎮里。
現在外界普遍猜測,恩克的死和應該女兒勞拉有關,因為他出事的地點,距離勞拉的墓地僅僅兩百米。
在漢諾威96主席馬丁·金德和漢諾威警局希格策總警司的陪同下,神色憔悴的特蕾莎來到了新聞發布會現場。盡管悲傷,但特蕾莎卻盡力在保持著端莊和平靜,她是個堅強的女人。
從特蕾莎的口中,人們得知了羅伯特·恩克放棄生命的根源——抑郁癥。
恩克第一次抑郁癥嚴重發作,是在2003年效力巴塞羅那期間,因為球場上的失敗,巨大的心理壓力誘發了癥狀。但那一年恩克在特蕾莎的建議下,通過藥物和心理治療,再加上很快他就被利寧教練帶回了漢諾威,癥狀便消失了。
今年恩克的抑郁癥再次復發,而且癥狀比幾年前還要更加嚴重。特蕾莎建議他像代斯勒那樣勇敢地公開自己的病情,并積極尋求治療。但這一次,恩克沒有聽妻子的話。他害怕抑郁癥病情披露,會影響到自己參加南非世界杯。
于是,恩克把自己的病情隱瞞了起來,自然也就沒有采取任何治療措施。近一段時期,他的癥狀已經很嚴重了。
人體是一個復雜的有機體,是由各種物質構成的。人的思維、情緒、感官等等歸根到底都是各種各樣的物質在起作用。人的腦垂體中會分泌一種叫做多巴胺的東西,而多巴胺掌控著人的快樂。抑郁癥很大一部分病因,就是因為腦垂體分泌多巴胺減少。
據醫學界推斷,大約每一百個人里就有七個人患有不同程度的抑郁癥,而聯合國世界衛生組織則分析,每十個人里更是有將近兩個人抑郁。兩者數據有如此大差異,在于很多人并不知道自己存在抑郁癥狀,甚至沒有聽說過這個病。
其實抑郁癥和感冒一樣,都是很普通的生理性疾病。西方醫學界形象地描述:抑郁癥就像一條黑狗時刻臥在腦袋上!在歐洲,抑郁癥也被稱作blackdog(黑狗)。
卓楊以前聽說過抑郁癥,但從沒有去了解過它,他對抑郁的認知和大多數人一樣: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你干嘛那么想不開?你應該勇敢面對壓力嘛!
新聞發布會結束,卓楊和喬安娜等人去安慰了特雷莎。特雷莎說,事情處理完后,她可能會賣掉恩佩德小鎮的房子,帶著萊拉回到門興去重新開始生活。
萊拉是恩克和特蕾莎今年領養的一個小女孩,現在還不滿一歲。后來有心理學家分析,恩克夫妻領養萊拉的時機并不好,小萊拉的出現,會讓恩克更多回憶起去世還不到三年的女兒勞拉,反而會加重他的病情。
恩克和特蕾莎還養了八條狗,特雷莎說打算把他們全部送人,問卓楊要不要一條。于是,卓楊便想起了恩克那條叫做‘伏地魔’的斑點狗,這個名字是他給起的。
“King,我們總警司想請你過去一下。”三級警員沃倫·布勞恩過來說。
卓楊有些詫異,但還是跟著沃倫來到了旁邊這間小辦公室。“卓楊先生,請不要介意,只是例行工作。”希格策總警司說。
恩克的死亡雖然已經十分明了,但畢竟是非正常死亡,所以有些調查還是需要走走程序。警方詢問卓楊,是因為恩克在離開家之后的半個小時,給卓楊打了電話,而這是恩克生前撥出去的最后一個號碼。
一直到兩天后參加恩克的葬禮,卓楊都處在渾渾噩噩之中,他內心充滿著自責。
他不知道恩克想找他聊什么,也許只是朋友間隨意的寒暄,并沒有實際意義,一點也不重要。但卓楊覺得,如果自己那天接了電話后退掉機票,去和恩克喝喝酒,后面的事情就絕對不會發生。
他過不去心理這個坎!
葬禮上來了很多人,10萬漢諾威市民給恩克送行,3萬漢諾威96會員來送別他們的隊長。漢諾威96和馬迪堡兩家俱樂部都來了,恩克生前效力過的門興、本菲卡、巴塞羅那、特內里費都派了專員過來致哀。前連天德甲聯賽以及恩克效力過的這幾支球隊,都在比賽前舉行了全場默哀儀式,包括巴塞羅那主場對陣馬拉加。
德國足協、國家隊也來了許多人,勒夫、比埃爾霍夫、姥爺、巴拉克、卡恩、小豬、噴子。姥爺說,職業球員當中抑郁癥不少,代斯勒是,卡恩也是,還有他知道的很多人,姥爺想在這方面做點事情。
葬禮上,卓楊還遇見了一位意想不到的的人——穆里尼奧。
1999年,恩克跟隨老帥海因克斯去了葡萄牙本菲卡俱樂部,但一個賽季之后海公公就下課了,接替他的正是穆里尼奧。雖然穆里尼奧在本菲卡也只待了幾個月,但他在任期間很看好恩克,后來兩人還時不時有聯系。
穆里尼奧對卓楊說,他當年得知恩克為了能踢上冠軍杯打算投奔巴塞羅那的時候,曾勸過恩克。因為穆里尼奧很了解巴薩的足球,恩克是那種傳統小禁區型門將,而巴薩的門將需要經常站在大禁區線上策應后防線。
在穆里尼奧看來,恩克若想在巴塞羅那取得成功,必須完全改變自己的守門風格,但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管你喜不喜歡穆里尼奧的風格,但他無疑是地球上對足球了解最深刻的人之一,最頂尖的幾個。
蔻蔻反駁了卓楊的想法。
“你在這件事情上沒有任何責任,卓楊哥哥,一切都是你的錯覺。恩克先生給你打電話,或許和他的悲劇有一定關系,但你接電話卻和這件事情沒有任何關系。”
“如果沒有后面發生的事情,你還會因為要按時歸隊才拒絕了朋友的相邀而內疚嗎?”
“是的,就是這樣!既然你的決定非常正常,而且沒有任何錯誤的地方,那后面即便發生任何事情也都沒有你的責任。”
“卓楊哥哥,不要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蔻蔻表現出了超過她20歲年齡的主見,她堅決不同意卓楊收養那條叫‘伏地魔’的斑點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