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姆雖然是一座小城,但卻還是有點名氣。
尼姆地處法國南部,距離巴塞羅那也就三百公里出頭,他的左領右舍是馬賽和蒙彼利埃。尼姆是座晴朗的城市,每年艷陽高照的日子達到了三百天以上。
米蘭的多雨氣候像詩人,總是飄蕩著一絲絲多情;巴塞羅那是一座森林之城,流露出神秘和深邃。而尼姆的陽光,仿佛一位奔放的畫家,盡情渲染著晴朗的熱愛。
在這個閑適的圣誕前夕,卓楊和蒙托利沃不用趕時間,二人信步走在尼姆小城的街道上,像陽光下兩個默默無聞的游客。
二哥同ac米蘭的合同已經談妥,但那是一份十分奇怪的合同。
ac米蘭不愿承擔二哥700萬的稅后年薪,國際米蘭卻也不想搭進去大筆金額讓鄰居偷著樂,兩家之間沒有談成租借合同,卻簽署了一項正式轉會協議,但日期卻又不在即將到來的冬季窗。
二哥里卡多·蒙托利沃3200萬身價轉會ac米蘭,協議在2010年元月一日正式生效,但二哥啟程奔赴ac米蘭卻要等到半年之后的7月1日。在這期間,他是ac米蘭球員,卻在國際米蘭踢球,仍然拿著700萬年薪。
半年之后,二哥在ac米蘭的年薪將變成400萬,雖然在意甲也是絕對高薪,但顯然無法令二哥滿意,蒙二認為自己配得上800萬甚至1000萬的薪水。
不過,二哥選擇了接受,因為形勢逼人強,世界杯即將到來,容不得二哥再去和他們扯皮。
實際上,這份協議等同于蒙二哥一月一日轉會ac米蘭,但a米免費將他租借給國米半個賽季,由國米負擔他現有合同的全額工資。關鍵點在于,國際米蘭承諾下半賽季保證二哥最少15場比賽的出場機會,替補無論。
比賽機會,是二哥如今最為看重的。
而在與ac米蘭的五年合同中,二哥沒有年薪逐年按比例遞增條款,但在胖子和二哥執意堅持下,增加了任何球隊都能用3500萬將他從ac米蘭買走的附加條款。
兩家米蘭在這次協議上都有些扯淡,明顯表現出了想賣又不想賣、想買又不想買的猶豫,根本不是豪門的作風。國際米蘭宛如含著一根雞肋,ac米蘭仿佛夏季引援失敗后慌不擇路,都是不同尋常的業余。
二哥和卓楊同年,他的月份比較大,一月的生日。24歲之前的二哥是令人驚艷的,意甲最佳、歐洲金童,曾經意大利新生代四大希望之星之首。
但24歲的二哥是頹廢的,如同那些數不清的流星一樣泯滅眾人,傷仲永的哀嘆聲呱躁在亞平寧上空。
但仍然有人對二哥滿懷信心,兄弟們,也包括二哥自己,還有羅伯特·巴喬。
其實并不是沒有球隊看上蒙二,拜仁、曼城、熱刺、阿森納、馬競,都向二哥揮舞了橄欖枝,條件也都不錯,二哥也的確動了心。但在巴喬的苦勸下,蒙二決定堅守意大利,和亞平寧同生死共患難。
因為巴喬相信瓶頸存在,他經歷過;因為巴喬相信蒙二一定會破繭化蝶,他見到過;因為巴喬不愿意再讓意大利足壇流失旗幟,他悲傷過。
巴喬是二哥的偶像,唯一的偶像!
巴喬的信仰和二哥的堅持為意大利留下了最后一面本土旗幟,最終成就了一段傳奇。ac米蘭和國際米蘭的荒誕不經,讓他們日后成為了足壇的笑料。
蒙二不光是在足球上遇到了瓶頸,他很久也沒有作詩了。文學學士文憑拿到手,卻仿佛掏空了他身體里那丁點的騷情,一句也吟不出來了。
過去也有吟不出嘴的時候,但二哥總是很大方地抄襲一番古為今用。二哥說,這叫借鑒!詩人的事情,能叫偷嗎?
可現在,他想偷也已經沒有了情緒。
兄弟們在一起,雖然都說二哥最‘騷’,其實大家心里清楚,最騷的是卓楊,二哥是兄弟們當中最‘仙’的一個,十分飄逸脫俗,他也最看不起庸俗的東西。哥兒幾個不好說他裝逼,便只能說他騷。
與那許多妞一見鐘情又不斷分離,并非二哥始亂終棄,因為妞們經歷最開始的熱戀之后,很快便冒出來俗氣,令二哥非常失望。
二哥泡妞、喝酒、好色、打架,但他是一個好男人。很重要一點,他從來不是一個俗人。
尼姆有‘小羅馬’之稱,這里是當年古羅馬時期興起的城邦,城市中至今還保留著許多古羅馬風格的建筑。
尼姆競技場,是現今世界上保存最完好的一座古羅馬競技場,雖然并不大,但歷久彌新,至今還時不時舉辦一場斗牛、歌劇,或者其他一些什么儀式。
現在并不是旅游的季節,卓楊和二哥隨著零星的游客邁步走進了這座古老的建筑里。橢圓形的競技場,氣勢雄偉而典雅,漫步其中,角斗士奔跑的腳步和野獸的嘶鳴仿佛依然回響在耳邊。
當你靜靜地站在看臺的時候,就會看見兩千年的風風雨雨在石階上留下無數沖刷的痕跡,部分墻體也坍塌了,殘垣斷壁卻依然森然挺立,但它的橢圓形美麗依然具有無窮的吸引力。
如同全世界其他名勝古跡一樣,競技場許多已經風化的石塊上,都留有不同年代游客的‘真跡’,包攬了所有的語種。
除了絕大多數都是‘到此一游’之類,也有一些‘崔茜我愛你’這樣的告白,還有些有感而發的拙劣詩句。
“卓楊,來瞧瞧這里,好像是你們中文吧?”二哥朝他招招手。
不稀奇,一點都不稀奇!中國人愛到處留字不是什么秘密,君不見祖國各處的名川大山都已經被歷代文人刻滿了,如來佛的手指根兒上還有猴子的一泡尿呢。
卓楊溜溜達達走過來定睛觀瞧喲,還真是中文。
就在環廊臺階的側面,而且對仗還很工整——向來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劇中人!
不知道是哪位同胞因為什么、又想起了什么,在這里突然有所感,大手一揮便用鑰匙或者別的什么留下了這14個字。
“什么意思?翻給我聽聽。”二哥來了興趣。
“向來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劇中人。”文字淺顯易懂,理解它不需要閱讀基礎,也不需要什么文化。
原本以一種超脫、置身于外的態度去看待這個世界,卻始終無法真正看清楚。因為自己本來就是局中人,根本無法置身事外。
卓楊不知道這句——暫且叫做詩的原作者是誰,或者作者就是那位不知何年何月何性別的中國游客,但這句話的雞湯味道很濃,他對此早已見怪不怪了。
你討厭雞湯,你反感雞湯的說教,只是因為你心里缺少一把能喝雞湯的勺子。
“二哥,不是我說呢,在這里面看見了得有一兩百行字吧,也就這一個是中文。要說起素質啊,這他媽全世界都一樣。誰敢說我們中國游客素質低了?這做人呀,搞雙標是要遭雷劈的。再說了,瞧瞧你們歐洲人都刻些什么破玩意兒,還就是我們中國這哥們兒有點水平,最起碼對仗工整,這叫什么?文化!嘖嘖,瞧這鐵鉤銀劃,哥們兒練過瘦金……”
自我圓場半天,卻沒見到二哥那張損嘴回應,擰頭看去時,蒙二正仰頭癡呆呆看著天空。在斜陽的照耀下,二哥宛如一壁靜謐的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