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也納美林宮里,卓楊和蔻蔻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蜜黛兒當眾承認是她主使了四年前的朝圣路襲擊,然后便在狂風暴雨的夜晚奪門而出,離開了美林宮。族人沒能攔住他,似乎也并非真的想攔,只有她的父親安德魯和母親奧菲莉婭追了出去。
卓楊想要攔著蜜黛兒,但未婚妻蔻蔻的情緒也即將要失控,他只能先去安撫她。
前來美林宮準備參加第二天卓楊封爵儀式的哈布斯堡族人聚在一起熱議剛才發生的事情,卓楊把蔻蔻帶離會議大廳,來到旁邊安靜的偏殿,想給她講講道理。
女人是用來講道理的么?何況一個極度悲憤中的女人。
“你為什么要無原則袒護蜜黛兒?”
“蔻蔻,人有時候必須無原則一些。蜜黛兒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
“你憑什么肯定?”
卓楊說:“我不用肯定什么,我相信蜜黛兒,就像相信我的姐姐卓秋天。蔻蔻,你能想象姐姐會對你和我下毒手嗎?”
“卓楊,你在強詞奪理。”
“蔻蔻,你冷靜點。咱們回憶一下朝圣路上的細節,那天施莫林他們三個人是很強悍的,但都是只沖著我來。如果他們一開始的目標是你的話,很可能你不會有開弓的機會,對嗎?”
“你是想證明蜜黛兒不想傷害我嗎?”
“不,根本就和她無關。你想想,如果真是蜜黛兒雇傭的施莫林他們,如果她是因為女人的嫉妒安排了這一切,她的目標應該是你才對。”
“卓楊你錯了!”蔻蔻嘶吼到:“你根本不了解女人。蜜黛兒正是因為想從我這里奪走你,才要千方百計毀掉你。”
“這是什么混亂邏輯?蔻蔻,你不能先去假設結論,然后再去填充不存在的證據,這些事情不適合自由心證。”
“你根本不懂女人!”蔻蔻再次重復。“卓楊,如果我被毀容了,變成了一個看見就會做噩夢的女人,你會離開我嗎?”
“不會!絕對不會,而且我也絕對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但是女人會的。”蔻蔻說:“男人除了女人之外,還有太多可以追求的東西,所以男人可以包容一個被毀容的女人。但對于很多女人,男人就是她的一切,當這一切被毀掉之后,他只能重新去尋找另一個可以給她一切的男人。”
“蔻蔻,你是說如果四年前我被施莫林重傷,毀掉了足球和鋼琴,我的所有才華都消失了,你就會離開我,是嗎?你會在那種情況下拋棄我,是嗎?”
蔻蔻臉上凄美的表情:“卓楊,我不會,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無論是生是死,無論你會不會要我,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但是……”蔻蔻突然變得歇斯底里:“蜜黛兒以為我會的——!她以為毀掉你,讓你變成一個廢物,我就會拋棄你,這樣她就可以輕而易舉得到你了。”
“蔻蔻,你的邏輯真的很混亂。”卓楊在給一個情緒化的女人講邏輯。
“你自己信誓旦旦會永遠守著一個殘廢的卓楊,一個毫無才華一無是處的卓楊,卻堅信蜜黛兒會喜歡變成廢物的我?她處心積慮就是為了得到一個被你嫌棄的廢物?蔻蔻,你自己聽聽你的邏輯。”
“這就是女人的邏輯。”蔻蔻說:“蜜黛兒就是這樣一個邏輯,所以她才會命令施莫林只傷害你而放過我,這樣她就可以在我面前炫耀她崇高和真摯的愛情,她就可以嘲笑我是個庸俗和勢力的女人。”
“你明白了嗎?”蔻蔻再次吼叫了起來:“這就是事情的真相。”
“你簡直不可理喻!”卓楊根本不認同蔻蔻的推論,在他看來這就是她情緒失控下的胡言亂語,就像剛才蜜黛兒因為悲憤賭氣承認是自己雇兇一樣。
“是你在無原則袒護她!”蔻蔻針鋒相對:“類似的事情難道沒有發生過嗎?你還記不記得在巴塞羅那的時候,你給我轉述過蘿絲告訴你的她同事的事情嗎?”
“蘿絲的同事,那個女孩和另外一個女孩同時喜歡上了一個男人,她為了得到他,不惜將他刺成重傷。熟悉嗎?是不是劇情很熟悉?這還是你告訴我的。”
卓楊想起來了,那還是在巴薩的時候,他隨國家隊去奧斯陸踢友誼賽,在那里見到了畢業不久剛開始工作的孫雨玫。整個下午,雨玫都在興奮地談論她身邊剛發生的這個案子。
“蔻蔻,我覺得你在無理取鬧。”卓楊說:“你不能用一個個案來推論所有女人的心理,更不能用它來推論蜜黛兒。奧斯陸的那個女人明顯心理有問題,她是個瘋子,是個變態。蜜黛兒是變態嗎?”
“她是的!所以戀愛中的女人都是變態,都是瘋子。”
“你就不是,你和我戀愛的時候是仙女,你只有現在才像個瘋子。”
“我就是瘋子,我沒辦法不瘋。我的未婚夫在拼命批判我,我的未婚夫在竭力袒護想殺了他的女人,我真的要瘋了。”
‘砰!’卓楊一拳砸在檀木書架上,沒有去在乎還要彈鋼琴的手指。拳鋒出傳來劇烈疼痛,手背上留下了斑斑的血跡。
“你太不可理喻了,你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情緒失控的人會口不擇言,蔻蔻沒有看到卓楊打破了自己的手背,她只看到他表現出來的攻擊性。
“你討厭我了,對嗎?或許你不是無原則偏袒蜜黛兒,你是有原則,因為你喜歡她,你覺得蜜黛兒比我好,她比我更懂你?你袒護她是因為你愛她,如果不是因為道德制約,你也許已經和她在一起了。”
卓楊轉頭看著蔻蔻,這一刻他突然覺得她很陌生,似乎從來沒有見過她。
“……在巴西的時候,你和她發生了什么……”
蔻蔻絕美的面容在這一刻無法給卓楊帶來絲毫愉悅,這張臉此刻是如此陌生和猙獰。
“……你早就想像扔掉舊襪子一樣甩掉我,然后去和蜜黛兒在一起……”
卓楊不再憤怒,他只剩下難過,還有無邊無際的厭惡,他頭一次對蔻蔻感到如此厭惡。
蔻蔻還在激憤地喋喋不休,卓楊卻難過地低下了頭,他難過自己的厭惡。曾經那個完美的花仙子終于徹底消失了,這本身就是一件足以令世界垮掉的事情。
卓楊閉上眼睛抬起頭,他突然深刻理解了完美的意義,理解了永恒的意義。
當完美終不可追逝之前,在完美仍在心底存留之際,離開她,遠離昔日的美好,讓曾經的完美永遠駐留在回憶里,形成永恒的紀念。
人生是一場煉獄,愛情只是一場祭奠。
“蔻蔻,分手吧。”
“你說什么?”
“咱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