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楊從頭疼欲裂中醒來,依舊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陌生的房間,陌生的房間裝飾,還有陌生的床。
直到他忍著頭痛赤身裸體站在落地大窗前向外眺望,看見了遼闊的海面,嗅到了海風的咸味,耳邊傳來隱約的宣禮聲,才想起這里是伊斯坦布爾。
于是,卓楊又逐漸想起了維也納,想起了酒吧和拉克酒,也想起了瑞莎科娃。
但他絲毫想不起是怎么從酒吧回到客房里的,也一點也想不起來在這間頂層的套房里發生過什么。
完全沒有印象。
側耳聽了聽套房里的動靜,顯然除了他并沒有其他人。瑞莎呢?她在哪里?
卓楊回身看了看空曠的房間,有一套嶄新的西服就掛在臥室門外的衣架上,沙發凳上疊得整整齊齊的新白襯衣,甚至連皮鞋和襪子皮帶都是新的。他的手表錢包護照手機這些隨身物品,就碼放在旁邊的鞋凳上。
卓楊不知道是自己睡前脫光的,還是瑞莎把他脫成了這樣子,一點也想不起來,更想不起來脫光之后發生了什么。
他想從自己身體上找到一點發生過痕跡,但還是什么也沒有,除了頭很疼,疼得什么都想不起來。
在剛過去的一夜之前,卓楊的身體只是屬于蔻蔻一個人的,但在這個伊斯坦布爾的上午,他無法確定還是不是這樣。或許還是,或許已經不再是。
想起蔻蔻,卓楊又泛起撕心裂肺的難過。難過到他不愿意再去想,也或許是在逃避自己莫須有的‘背叛’。
或許應該問一下瑞莎,她到底去哪里了呢?卓楊拿起鞋凳上的手機,發現它仍然處于關機狀態,便又猶豫了。
算了,還是等她回來吧,到時候有沒有發生過什么,也就應該清楚了。噢,對了,昨晚……我好像對瑞莎說……讓她嫁給我……
她有沒有答應呢?
卓楊使勁拍了拍太陽穴。
一口氣喝掉兩瓶哈姆礦泉水之后,卓楊趟進浴缸里閉上眼睛。
愛情和結婚本就是不是同一件事,有人愛情之后結婚,有人結了婚之后才慢慢有了愛情。愛情,我已經有過了,而且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現在我已經不需要她了。
只剩下結婚!我要找一個女人趕緊結婚,是誰其實都不怎么重要,因為我結婚不是為了愛情。結了婚之后,一年生一個小寶寶,連生五六個,讓老爸老媽整天在家逗著玩。
我已經不需要愛情了,只需要一個愿意陪我結婚的女人,只要她愿意給我生一大堆孩子。
這樣一來,或許老爸老媽就不會再對我失望了,他們就會原諒我,看在親孫子孫女的份兒上。
瑞莎是個不錯的結婚對象,她很漂亮,我和他生出來的孩子也一定會很漂亮,基因還是很重要的。
真有意思,我竟然向瑞莎求婚了,可她到底答沒答應呢?應該答應了,她憑什么不答應?這么多年她不是一直單身在等我嗎?
不答應干嘛要把我脫成精光!是不是她脫的呢?到底有沒有……
想到這里,卓楊有一種做賊的感覺。他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為何而心虛。
整整泡了一個小時,瑞莎仍然沒有回來,但頭疼好多了。
卓楊從浴缸里出來,除了還是暈沉沉,他感覺清爽了不少。總光著也不是個事兒,吊兒郎當像個臭流氓似的,瑞莎回來也略微有點唐突。
到底有沒有干呢……
穿好內褲西褲,再穿好襪子皮鞋,卓楊還是習慣最后穿上半身。沒有等來熟悉的女流氓騷擾,卓楊茫然了片刻,這才拿起凳子上的新襯衣。
襯衣下面有一張疊起來的信紙。
卓楊,我在美國等著你,穿好婚紗等你。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昨晚你向我求婚了。你知道嗎,我等這一刻已經等了12年,從22歲等到了34歲。你向我求婚的時候,是我這12年來最開心的一刻。
我真的非常開心,我愛你,卓楊,12年來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愛你。
你昨晚喝醉了,很醉很醉,所以我不知道你自己還記不記得求婚,也無法確定你的求婚是酒后的胡言亂語,還是真的。但我渴望它是真的。
我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你和你的未婚妻怎么了,我一點也不想關心別的女人,我只關心你,我只愛你。
只要你的求婚是真的,酒醒后沒有后悔,我一定會答應你的,瑞莎怎么可能不答應你呢?昨晚我真的很開心,是我這一生最開心的一天。
我先回美國去了,我原本就訂好的上午的航班。
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卓楊,我愛你,所以我不想讓你尷尬,或者強迫你什么,如果你酒醒后后悔說出了求婚的話,那就忘記它吧,就把昨晚當成一場美麗的邂逅,就像12年前我和你相遇在漢諾威的校園里。
如果你沒有后悔,就請你來美國告訴我,告訴你的瑞莎,你想和她結婚。
卓楊,我的愛人,你無論做出什么選擇,我都會尊重你,因為我愛你。
我穿好婚紗等著你!
永遠愛你、永遠忠于你的伊迪絲·安托瓦妮特·瑞莎科娃
我操,到底做沒做嘛,你倒是說一聲呀!
卓楊現在最想搞清楚的問題是做沒做,而不是結不結婚,也不是求婚。如果做了,這他媽就是個標志性事件,就是個分水嶺,開弓沒有回頭箭,某個潛意識里仍在堅持的東西就無所謂了。
如果沒做……,你為什么不做?我不誘人嗎?
女人怎么都是這么莫名其妙?求婚和我喝沒喝酒能有什么關系,結了婚我就不喝酒了嗎?
女人總是屁事兒多,口口聲聲說等了12年,可你連一上午都不能再等一下?用得著跑出去一趟給我買新衣服嗎?我這一晚上換三身了……
你老老實實等我醒來,然后做沒做給我一句明白話,再下來咱們直接在伊斯坦布爾就把婚結了。
再然后,就跟我回中國去,開始生孩子,一個接一個。
卓楊四周轉著圈的胡思亂想,就是在回避到底要不要去美國的話題。
下午四點,餓得饑腸轆轆的卓楊走進薩比哈·格克琴國際機場,登上了伊斯坦布爾飛往洛杉磯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