聾啞門位于擂鼓山,距離許家集并不遠,只有三百來里,經過四個時辰的全力趕路,慕容復一行人終于來到了擂鼓山。
“來者何人?”擂鼓山下,一個一身農夫打扮的中年漢子攔住慕容復等人的去路,嘴中不卑不亢的問道。
“在下姑蘇慕容復,敢問閣下可是函谷八友之一的康廣陵康先生?”慕容復拱手行了一禮問道。
眼前之人雖然穿著不怎么樣,但面容看上去頗為儒雅,背后還背了一把長琴,話語之間,隱隱透著一股特別的韻律,不是對音律非常熟悉的人,根本做不到這一步,慕容復才會第一時間想到了康廣陵。
康廣陵眼中閃過一抹意外之色,當即拱手道:“原來是慕容公子大駕光臨,康某失禮了!”
“不敢,不敢,說起來,先生還是阿碧的師父,便是在下也得喚大師一聲前輩的。”慕容復話鋒一轉,便將阿碧扯了出來,瞬間拉近二人的距離。
“不可,阿碧在慕容家只是一小小婢女,康某豈敢高攀。”不料康廣陵卻是執拗的搖了搖頭,言語中不乏試探之意。
慕容復白眼一番,真要我叫你前輩,我還不愿意呢,嘴上卻是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喚你一聲康大哥吧,康大哥盡可放心,阿碧在慕容家身份等若小姐,萬萬不會委屈了她的。”
這次康廣陵沒有再反對,便是看向慕容復的眼神,也多了些許善意,轉而看向慕容復身后的幾人,“這幾位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不敢當,小生大理段譽。”段譽當即上前行了一禮,客氣的說道。
“哦?”康廣陵登時肅然起敬,“原來是大理段氏當面,失敬,失敬。”
段譽連稱不敢。
隨后慕容復又簡單的介紹了下王語嫣四女。
“想來諸位到此也是為了‘珍瓏棋局’而來吧?”康廣陵問道。
“這不是廢話么!”慕容復腹誹一句,嘴上笑道:“不錯,我等確實是接到了蘇星河老前輩的邀請,前來下棋,這是請帖。”
說著慕容復將邀請函拿了出來,只是段譽的請帖被鳩摩智拿了去,只好裝作跟慕容復是一起的了。
康廣陵見慕容復拿出請帖,微微瞟了一眼,便擺手說道:“慕容公子多心了,像慕容公子這樣的武林俊杰,便是沒有請帖,聾啞門也是大大歡迎的。”
慕容復白眼一番,當下也懶得再計較什么,“就請康大哥帶路吧!”
“那是自然!”
一行人在康廣陵的帶領下,繞過擂鼓山,進入一個頗為隱蔽的小山谷。
山谷左側,是為擂鼓山的山腰,稀稀疏疏落著幾間茅草屋,十分簡陋,右側是一面頗為陡峭的峭壁,在峭壁之下有一小片廣場,此時廣場是站滿了人。
“慕容公子,你們可是來晚了,棋局已經開啟了大半日。”康廣陵說道。
“我等也是路上有事,耽擱了。”慕容復訕笑道,心里則是大松一口氣,遲到他不怕,怕的只是有人捷足先登,尤其是虛竹。
想到這,慕容復放眼掃去,和尚倒是有幾個,但卻沒見到一個像“虛竹”的,不禁微微一愣,難道虛竹不在?或是根本不存在?
“對了康大哥,所有邀請的人都到了嗎?”慕容復略一沉吟,還是決定向康廣陵打聽打聽。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康廣陵哈哈一笑,“江湖何等之大,青年俊杰也是數不勝數,怎么可能所有人都來,像華山派的令狐少俠,明教教主張無忌……這些人現在也還未到,多半是不會來了。”
康廣陵一連道出十來位江湖上頗有名氣的青年俊彥。
慕容復聽其中并沒有虛竹的名字,不禁微感奇怪,但馬上便恍然明白過來,暗罵一聲“真笨”,虛竹就是通過珍瓏棋局才一步登天的,現在哪會有虛竹的名聲。
轉眼間,一行人已來到廣場上,慕容復這才細細看了一眼人群,好家伙,這珍瓏棋局影響力還真不小,所來之人,個個算得英俊瀟灑,氣度不凡,說是俊彥并不為過。
其中也不乏熟面孔,像武當宋青書、曾有“鈴劍雙俠”之稱的汪嘯風、襄陽城的“大小武”……
“嗯?怎么連他也來了!”慕容復忽的撇到右邊人群后面站著一人,面容剛毅,棱角分明,竟是金蛇營袁承志。
“咦,還真熱鬧了!”接著慕容復又掃到袁承志旁邊一人,卻是紅花會的陳家洛,臉上不禁閃過一絲驚咦。
但見這二人占位十分接近,時而低聲笑語,似乎相談甚歡,儼然一副已經結為同盟的模樣。
慕容復眼神微微一閃,不過隨即心中暗暗冷笑起來,金蛇營跟紅花會都是反清組織,看似志同道合,實則不然,紅花會意欲扶持一個連身世都搞不清楚的傀儡皇帝出來,達到恢復漢人江山的目的,
而金蛇營志在反清復明,尤其是袁承志,即便有木桑道人這樣的高人輔助,但他對他父親袁崇煥的死是耿耿于懷的,心底深處一直渴望著能夠興復大明江山,讓那些明朝舊部看看,他父親是冤枉的。
即便如今金蛇營也算在山東一帶站穩了腳跟,而紅花會也跟寶親王親密無間,但慕容復仍不看好這二人,滿心的家國大事,胸中卻只有俠義之道,最終難免為他人做了嫁衣。
慕容復暗暗搖頭,不再去想這二人的事,目光掠過人群,只見峭壁下方坐著兩人。
其中一人老態龍鐘,面容枯瘦,須發斑白,不過臉上總帶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和善,不用想慕容復也能猜到,此人定是珍瓏棋局的鎮守者蘇星河。
而另一人則是面目焦黑,猙獰可怖,身旁豎著兩只漆黑鐵拐,卻是四大惡人之首段延慶。
“這也叫俊杰嗎?”慕容復不禁有些好笑,也不知這段延慶是厚著臉皮到此,還是真個被蘇星河邀請而來。
二人中間放著一個半丈大小的棋盤,上面縱橫十九道,密密麻麻的落著一些黑白棋子,正是著名的“珍瓏棋局”。
其實“珍瓏”并不是單指某一特定棋局,但凡設計玄妙,極難破解的殘局都會冠以“珍瓏”二字。
不過眼前這個棋局跟當初慕容復在無量山下見到的那個卻是一模一樣的,只是比起那個棋局,要大了許多,而且看上去總是透著絲絲奧妙,讓人不禁沉浸其中。
慕容復當初也料想過會有今日,是以特地研究了下這珍瓏棋局,只是他在下棋方面著實沒有天賦,數月下來,竟是絲毫收獲也無,好在他熟知歷史,知道這棋局該如何破解。
況且即便破解不了這勞什子棋局,他也會采用別的方法,搶在虛竹之前去見無崖子,反正他也不要無崖子的功力,還有商量的余地。
康廣陵不知什么時候跑到蘇星河身后,手指在其背上劃拉幾下,蘇星河愣了一愣,轉頭朝慕容復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登時一雙渾濁的老眼微微一亮,臉上露出些許笑容,輕輕點頭示意。
慕容復微笑點頭回應。
蘇星河的動作自然引起了段延慶的注意,轉過頭來一看卻是慕容復,眼中閃過一抹訝色,隨即用腹語術開口道:“沒想到堂堂南慕容,也會來參加這等附庸風雅之事。”
語氣中難得帶著一絲調侃的意味。
他聲音不大,卻清晰的傳入眾人耳中,眾人登時回過神來,才發現場中多了數人,其中一人竟然還是傳聞中的慕容復,一時間也是引起一陣騷動,尤其是慕容復身旁四個國色天香的美女,更是讓眾多俊彥一下子將慕容復恨上了。
這其中最恨慕容復的,莫過于宋青書了,只是此時的他似乎成長了不少,除了眼中微不可查的閃過一抹怨毒之外,臉色并沒什么變化。
至于袁承志和陳家洛,除了意外之色,倒也沒表露出什么來,一副不認識的模樣。
慕容復被段延慶爆出身份來,倒也沒什么好掩飾的,當即笑道:“蘇老前輩明明邀請的是年青俊杰,段先生都能來,在下自問這副容貌也算過得去,自然便來了,至于棋藝,卻是不值一提的。”
“哈哈……”此言一出,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段延慶本來就黑的臉,一下子顯得更黑了,若是旁人敢這般取笑他的容貌,他早就一指戳死了,奈何眼前這人卻是不敢得罪,只得將怒氣暗自吞下。
“笑什么!笑什么!”岳老三“刷”的一聲將鱷魚剪抽出,“我們老大容貌雖然不怎么樣,但他武功天下第……第……絕頂,豈是你們這些繡花枕頭能比的,誰再笑老子扭斷他的脖子!”
眾人心中一凜,這才想起,他們嘲笑的對象可是四大惡人之首,登時后背發寒,連忙閉嘴。
“啪”,蘇星河一顆白棋落下,將場中眾人的思緒拉回棋盤上。
慕容復細細看了幾眼,不知是不是受到刺激的緣故,只覺段延慶戾氣大增,落子的速度漸漸快了起來,而蘇星河也不落后,只要段延慶落子,他必定立即跟上,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