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友諒身子微微一顫,差點就暈了過去,他早已注意到慕容復,只盼對方將自己當做一個無名小卒,又或者將心思放在謝遜的屠龍刀上,無暇關注自己,沒想到還是引起慕容復的注意,當下也只好一挺胸膛,轉過身來問道,“不知慕容公子有何貴干,在下似乎并沒有得罪過慕容公子。”
慕容復嘿嘿一笑,卻是不看他,而是看向了謝遜,“這位謝老爺子固然豪氣干云,但終究是個瞎子罷了,你可知你認做重情重義的人,方才手上腳下擺的是什么招式?他手上獅子搏兔,腳下卻是降魔踢斗式。”
他這話一出口,陳友諒登時臉色劇變,想要拔足而跑,卻發現雙腿怎么也邁不出去,竟是使不出來半點力氣。
金花婆婆與趙敏則是微微側目,二女心思如狐,自然看穿了陳友諒的計謀,卻沒想到慕容復也能有這等心思。
謝遜一怔,隨即大怒,身形一動,便揮刀向陳友諒斬去。
陳友諒心中大駭,電光火石間,只得將手中鄭長老往前一拋。
謝遜盛怒之下,勁力勃發,屠龍刀極是鋒利,刀鋒未至,刀氣已將鄭長老一斬兩截,不過有了這一緩沖,倒也給陳友諒爭取了些許時間,但見他單刀一轉,陡然從下方遞出,刺向謝遜小腹。
這一刀角度刁鉆,明顯是想趁敵人舊力盡去,新力未生之時逼迫對方回刀自守,他雖然武功稀疏平常,但千鈞一發之刻,能以此招破解,已是機變非常了,便是換做在場的其他高手,恐怕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
不過屠龍刀所向無敵,即便謝遜自身力有不逮,仍是后勁無窮,刀身只是微一偏轉,便將陳友諒的單刀掃了開去,隨即左手一抄,便捏住陳友諒脖頸,令其動彈不得。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謝遜并沒有一刀將陳友諒砍死,而是啪啪啪一連給了他三個耳光,說道,“我殺你如殺雞,不過老夫有言在先,等你十年,十年之后,必取你狗命,滾吧。”
說完便將陳友諒扔了出去。
隨即朝著慕容復所在方向拱手一禮,“謝某多謝閣下出言相助之恩,方才聽他叫你‘慕容公子’,可是姑蘇慕容氏后人?”
“不錯,”慕容復微微一愣,隨即點頭道,“在下來自姑蘇,復姓慕容,單名一個復字。”
“方才出手之人也是你吧,慕容家果然名不虛傳,少年人內力不錯!”謝遜沉吟半晌,便開口贊了一句。
“不敢,適才并非在下出手,只是謝老爺子明知上了對方的當,還要放過他,這等胸襟,在下佩服!”慕容復笑道,這句佩服倒也出自肺腑,謝遜明知陳友諒心計如此之深,還敢給對方十年時間來找自己報仇,換做常人,哪怕是那些個標榜名門正派的人,恐怕也做不到這一步。
“哈哈,像這等奸逆小人,天下多了去了,多殺一個,少殺一個,又有什么區別。”謝遜哈哈一笑,根本不將陳友諒放在心上。
“你又怎么知道,陳友諒可不是一般的小人,說是一方梟雄也不為過。”慕容復登時白眼一翻,他可是知道,陳友諒此人陰險毒辣,智計深沉,而且在歷史上,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隱患系數卻是比武林中那些絕世高手高多了,像這樣的人,要么打殺,要么收復。
思緒間,慕容復嘴唇微動,卻無半點聲音傳出,旁邊周芷若神色一動,隨即朝丁敏君耳語一陣,丁敏君轉身出了人群,悄聲下山而去。
謝遜轉而朗聲朝眾人問道,“適才是哪位仁俠出手相助,謝某在這里謝過了。”
金花婆婆登時想起,方才丐幫長老二死二傷,除了為謝遜所傷之外,還有五塊橫飛出來的小石子,目光陡然一轉,落在張無忌身上,口中贊道,“好小子,內力倒是不錯,配得上我那徒兒。不過你謝前輩動手時,一向不喜旁人出手相助,以后可要記住了!”
說到最后,語氣中夾雜著些許冷意,明顯帶有警告的意味。
慕容復卻是微微一愣,怎么這金花婆婆似乎并不知張無忌的身份啊。
張無忌不管金花婆婆如何說辭,正欲上前相認,卻在這時,一個驚喜之極的聲音響起,“阿牛哥,是你嗎?”
他轉頭問望去,卻是蛛兒瞪大了眼睛望著自己,臉上既是不敢相信,又是歡欣動容,聲音更是脆脆糯糯,動聽之極。
“真的是你!”蛛兒打量半晌,終是確認下來,隨即又嘟了嘟小嘴,“好啊,沒想到你洗干凈之后,還是挺好看的嘛,方才我竟是沒認出你來。”
“我……”張無忌登時語塞,但想到那段連環莊下同病相憐的濡沫之情,不禁心頭一暖,溫聲說道,“是我,蛛兒。”
“阿牛?”謝遜微微一愣,聽其聲音,年齡并不大,當下奇道,“小兄弟大名是叫阿牛么,敢問尊師是哪一位,能教出你這樣的弟子,想來也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
“我……我……”張無忌回想起兒時義父嚴厲教導自己武功的情景,登時胸口一陣激昂,很想說出“我的師尊就是義父你”,但話到嘴邊,卻是哽咽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小兄弟有難處就不必說了,老夫只是一時好奇罷了。”謝遜聽他說話吱唔,還道他不愿透露自己師門,當即擺手笑道。
金毛獅王轉頭面向金花婆婆,“韓夫人,我瞧你這次上山,帶了不少高手前來,卻不知所為何故?謝某隱居靈蛇島,此事只有你知我知,蛛兒丫頭知道,那丐幫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金花婆婆對此并不作答,轉而冷冷笑道,“謝三哥對待外人是心慈手軟、信任有加,對待自家妹子卻是心冷腸冷,就跟防賊一樣,當真讓人心寒啊。”
“韓夫人不必用言語激我,你我二人之間,謝某對你如何,你當心知肚明,而謝某也有言在先,只要你能尋訪到我那孩兒的訊息,屠龍刀盡可拿去。”謝遜說著,語氣忽的變得激動起來,“你這次前往中原,可是尋得我那無忌孩兒的下落了?他到底如何了?死了還是活著?”
“我不知道!”金花婆婆搖搖頭,“我此去中原,一來為仇家所追殺,二來則去了結一些當年的恩怨,并無暇探尋那人的蹤跡。”
“謝遜的孩兒?不就是張無忌么!”聽得二人話語,周芷若與趙敏不禁轉頭望了張無忌一眼,張無忌就任明教教主之位,已經在武林中傳得沸沸揚揚,此事只要在中原大地稍一打聽,也就知道了,哪費得了許多心思。
不過轉念一想,二女也就明白過來,這謝遜必是從某處與世隔絕之地被金花婆婆接了過來,未曾履足中原,至于金花婆婆,也不知道是故意隱瞞,還是真個不知此事。
“韓夫人!”謝遜聲音陡然一沉,“你當初說,我義弟夫婦回到中原,因為不肯吐露我的下落,在武當山上被逼得雙雙自刎,致使我無忌孩兒從此流落江湖是也不是?你說你曾在蝴蝶谷遇到過無忌孩兒,他身中玄冥神掌,你想將他帶回靈蛇島醫治,他卻不肯,是也不是?”
“哼!”金花婆婆冷哼一聲,“你既不信我,不如讓蛛兒來告訴你吧,她是殷二哥的親孫女,你總該相信了吧。”
說完眼神示意了下旁邊的蛛兒,又將手輕輕搭在其肩頭。
“蛛兒丫頭,你說,你是不是見過我無忌孩兒!”謝遜有些急切的問道,雖然不得見,但仍想聽一聽他還活著的消息。
“是的,謝公公!”蛛兒被金花婆婆一搭肩頭,身子微微一顫,心中清楚,只要自己說得稍有不如婆婆的意,頃刻間就會斃命。
“當時,我跟婆婆想帶他回靈蛇島,可他犟得很,為此還在我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至今那痕印還在呢。”蛛兒略有幾分委屈的說著。
張無忌聽到此處,不禁閃過一絲愧疚之色,但心頭卻生出幾分莫名的甜蜜。
“你上前來!”謝遜卻仍是有些懷疑,招手讓蛛兒上前。
蛛兒轉頭看了金花婆婆一眼,金花婆婆微微點頭,松開了她的肩膀。
來到謝遜身前,雖然眼前之人面部猙獰可怖,但她卻是沒由來的感到一陣親近,當即將玉手伸到他面前,口中說道,“謝公公,我在這。”
謝遜一把抓住蛛兒的手,在其手腕處摩梭一會,忽然激動的說道,“是他,是他,他還活著,他真的還活著。”
只是他看不到的是,身前的蛛兒,眼角早已掛著兩道淡淡的淚痕,口中附和道,“是的,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還活著的。”
在場雖有十余人,也就只有慕容復與趙敏、周芷若認出了張無忌,而二女又隱隱以慕容復為首,他不戳破,自是沒人會說什么。
至于張無忌,經過初始一陣的情緒激昂后,倒也平靜下來,分別近十余年,也不爭這一日半日的,此處人多眼雜,更何況還有金花婆婆以及剛剛離去的陳友諒虎視眈眈,隱藏在暗處倒更能保義父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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