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得此言,眾人均是一怔,小昭不悅的看了丁珰一眼,這不擺明了不嫌事大,要置公子與這些和尚結怨更深么?
果然,只見三個老和尚面色均是大怒。
丁珰那點小把戲自然是逃不過慕容復的眼睛,當即回頭冷冷看了她一眼,“再有下次,必嚴懲不貸!”
丁珰身子微微一顫,低下頭去,不知為何,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但只要在慕容復面前,便有種懼怕不已的感覺。
慕容復這才轉過來看向方證大師三人,臉上掛著和善的笑意,口中說道,“我原還道是哪些個江洋大盜見我這弟子生得美貌,動了壞心思,沒想到竟是三位大師。”
李莫愁聽得那句“生得美貌”,臉頰微微一紅,只是因為帶著面紗,旁人看不清楚。
空性與空智早在光明頂時便見識過慕容復的厲害,在萬安寺一役中,也算受了慕容復的救命之恩,先前出言諷刺,只是一時置氣罷了。
此刻稍微冷靜下來,自然怒氣煙消云散,即便被慕容復諷刺一句,倒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反倒有種扯平了的感覺,當下里微笑不語,靜待方證大師出言。
二人不知,此刻的方證大師也是心驚不已,當初他曾與慕容復對過一招,雖然只是淺嘗輒止,倒也看出一些慕容復的底細,其武功雖然高強,但也有高得十分有限,可眼前的慕容復,當真是深不可測,身上半點氣息不露。
能出現這種情況,要么是慕容復的斂氣功夫十分了得,要么就是他內力臻至化境,返本歸元,遠在自己身上,以他方才一招之內,將自己三人擊飛來看,顯然是后者了,想想慕容復才多大年紀,自從上次見面之后,也才年許而已,心中驚駭可想而知。
“方證師兄,方證師兄?”空智見方證怔怔出神,不禁低聲喚了兩句。
“啊!”方證大師陡然回過神來,臉色有些尷尬,當即躬身行了一禮,“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方證大師,這些都是小事,”慕容復擺了擺手,一副毫不介意的樣子,忽的臉色一變,瞬間陰沉如水,“不過,我想請問三位,為何要圍攻我這弟子?”
“我這弟子是偷了南少林的香油錢,還是拿走南少林一針一線了,你們居然要置她于死地?”
三個老和尚均是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她……她是慕容公子的徒弟?”
“怎么,這有什么疑問么?”慕容復反問道。
李莫愁拜慕容復為師的事,也只有慕容家的人才知曉,不過不知為何,這事一直都沒人敢四處亂傳,方證大師等人雖然知曉李莫愁與慕容家淵源不淺,似乎李莫愁就棲身在慕容家,但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李莫愁竟是慕容復的弟子。
當然,三人只是震驚,卻也沒有表露出什么奇怪之色,且不說慕容復的武功之高,當李莫愁的師父綽綽有余,就他們寺內而言,像這般年齡極小,但輩分卻極高的人,也不是沒有過。
“這個……”空智與空性頓時啞言,最后還是方證大師打了一聲佛號,說道,“這女魔頭殺人無數,鄙寺之所以出手擒她,原因有二,其一,十多年前,鄙寺師兄在天龍寺掛單時,曾為了江南陸家莊的事,與這女魔頭……”
話未說完,卻被慕容復冷聲打斷道,“還請大師注意自己的言辭,我這弟子姓李,芳名莫愁。”
方證大師神色微微尷尬,但還是改口道,“與李施主有過一次十年之約,不料李施主她不守信用,十年之期還差三年,便將陸展元一家盡皆誅滅,只是老衲的師兄心中愧疚難當,最終郁郁而終,此事卻該尋李施主討算。”
李莫愁聞言,臉上閃過一絲復雜之色,抿了抿嘴,并沒有插口說什么。
而慕容復則是不置可否,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其二,近兩個月來,福建一帶,連發十余起滅門慘案,這其中,有六起死的是江湖武林同道,還有七八起死的是朝廷官員,”
說道這方證大師瞥了李莫愁一眼,繼續說道,“老衲派人一路追查之下,發現這一切都出自同一人之手,這人便是李施主了,原本江湖仇殺,鄙寺是斷然不會出手的,只是這些死的人中,有五個是南少林俗家弟子,”
“此外,李施主下手也忒歹毒了些,動輒滅人滿門,少林寺本著伏魔衛道的宗旨,自然容不得李施主繼續胡作非為,這才出手。
聽完方證大師的話,慕容復臉上古井無波,心中卻是有些疑惑,李莫愁殺人時冷血無情,但凡擋路者,均會將其擊殺,但要說滅人滿門,這卻是做不出來的。
而且血影殿雖然接刺殺任務,但也不是什么任務都接,比如滅門滿門不接,皇親國戚不接,孤兒寡母不接,行善百里者不接,這幾種任務,除非是極其特殊的情況下,血影殿在經過一種高層決策之后,才會接下。
沉吟半晌,慕容復開口道,“會不會是大師搞錯了,我這弟子外表雖然冷漠,其實心地善良,斷然不會做出滅人滿門之時,此事怕是有什么蹊蹺?”
李莫愁聽得這話,幽幽白了他一眼,什么心地善良,這些年自己雖然在江湖上名聲不顯,就連“赤練仙子”這個名頭,也早被許多人淡忘了,但手底下死掉的人,用數以百計來形容也不為過,哪里跟善良扯得上什么關系。
不過慕容復這般無微不至的維護自己,仍是讓她心中暖洋洋的,在這世上,若說還有誰讓她牽懷,也就只有慕容復了。
方證大師三人彼此對視一眼,均是閃過一絲苦澀的意味,李莫愁殺人早已是證據確鑿的事情了,但這慕容復輕飄飄一句“心地善良”就給含糊過去,維護之意只差沒寫在臉上了。
方證大師臉色微沉,開口道,“慕容公子,李莫愁殺人一事,已是證據確鑿,容不得抵賴,慕容家這些年在江湖上享譽極高,‘南慕容’之稱,幾可與襄陽郭大俠比肩,慕容公子應該不會公私不分,包庇兇手吧?”
“呵,”慕容復冷笑一聲,“什么名聲不名聲,我不在乎,我慕容復做事,向來只講究‘問心無愧’四字,莫愁是我的徒弟,她的為人如何,難道我會不知么?既然幾位不相信我,那便手底下見真章吧!”
說著慕容復做了個請的手勢,登時間勁風四起,落葉翻飛,一股異樣波動緩緩朝四面散開,所過之處,風云攪動,氣勢之盛,猶如翻江倒海。
方證大師三人登時駭了一跳,急忙抽身后退少許,口中連呼道,“慕容公子切勿沖動,有話好好說。”
“哼,”慕容復卻是恍若未聞,身上氣勢愈發雄渾,口中說道,“爾等先前圍攻我弟子,欲置她于死地,我這做師父的,今日無論如何,也要伸量一下各位的神功,出手吧。”
一時間,密林中風聲大作,勁風狂吹,周圍眾人只覺面目被刮得生疼,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出去,一直退到七八丈遠,才不受那勁風的影響。
至于李莫愁,則一直站在慕容復身后,怔怔的看著眼前的背影,曾幾何時,這還是一個滿臉稚氣、想占自己便宜都夠不著的毛孩子,此刻已然比自己還要高,堅挺的脊背,只要站在他身后,便覺無比的安心。
方證三人臉色均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先前還不覺得有什么,但此刻慕容復所展現出來的氣勢,就算是寺中那幾個碩果僅存的渡字輩高僧,也稍有不及。
但事已至此,方證也只有硬著頭皮說道,“慕容公子,南少林并不想與慕容家為敵,今日出手,只是為追查兇手,多有得罪之處,還請海涵。”
話中的語氣已經軟了許多,甚至還有些許求和之意。
不過慕容復卻是笑著點點頭,“放心,你們盡情出手就是,我不會介意的。”
三人知曉慕容復的厲害,倒也不敢托大,空性突然間大喝一聲,縱身而上,雙手猶如狂風驟雨,“捕風式”、“捉影式”、“撫琴式”、“鼓瑟式”、“批亢式”、“搗虛式”、“抱殘式”、“守缺式”,八式連環,疾攻而至。
空智兩手自然下垂,雙膝微曲,深吸一口氣,猛地立起雙掌,身子疾掠而出,中途時,雙掌連轉數圈,登時間,他便好似多出了七八條手臂一般,如同千手觀音一般,快若無影,以各種常人想象不到的方位攻擊慕容復,赫然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之意的大慈大悲千葉手。
而方證大師輕飄飄拍出一掌,這一掌招式尋常,但掌到中途,忽然微微搖晃,登時一掌變兩掌,兩掌變四掌,四掌變八掌,八掌變十六掌,進而幻化為三十二掌,掌法變幻莫測,每一掌擊出,甫到中途,已變為好幾個方位,掌法奇幻,正是他的拿手絕活兒千手如來掌。
這三人一出手,均是拿出自己最厲害,造詣最深厚的絕技來,可見三人的慎重。
慕容復微微一笑,周身氣勢不變,肩頭微微一晃,左右兩邊瞬間多出一道身影來,臉上均是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手中動作別無二致。
但見三個“慕容復”雙掌翻轉,在胸前上下相對,中間留有空虛,頃刻間,大片大片的勁氣自四面匯聚而來,在其掌間凝成一團金色勁力。
“吼吼吼”三聲連響,三個“慕容復”同時翻轉掌心,左手劃圓,右手向外推出,瞬息間,三座小山的渾厚勁力呼嘯而出,朝方證三人撞去。
“降龍十八掌!”三人口中驚呼一聲,登時面色大變,三人中,除了空性的龍爪手之外,其他二人的掌法均已變化見長,對上這以力破巧的降龍十八掌,兼之慕容復功力高絕,那是必敗無疑,奈何招式已老,想要變招,卻是不可能。
果然,下一刻,便聽“嗤嗤嗤”一陣亂響,方證大師和空性的掌影、手影便如同冰雪遇到陽光一般,頃刻間被擊得支離破碎,消弭于無形。
也就空性的龍爪手可堪一擋,但那龍爪手那是近身攻擊的武功,被慕容復掌力一攔,他氣勢盡去,威力大減,僅能堪堪自保,想要攻擊慕容復,那是不可能的了。
“呼呼呼”,亢龍有悔的掌力破了方證和空智的掌法,去勢不減的朝二人撞去。
二人大吃一驚,空智急忙躍起身子躲避,空中時連出數拳,拳勁渾厚尖銳,而方證大師則站在原地,身上隱隱有白芒泛起,電光火石之間,右手拍出一掌。
這一掌平平無奇,純粹以一身易筋經內力化成,如雷而動,如潮而起,渾圓如意,固若泰山。
三人傾力出手,終于是將慕容復的掌力給化解掉,只是三個老和尚的樣子,卻是十分狼狽罷了。
這一幕看似漫長,其實前后不過一兩息的功夫罷了,但見三個“慕容復”身形忽的一閃即逝,朝前奔出,中途時,三道身影合在一起,運起掌法,頃刻間,周身已布滿大片大片的掌影,將方證三人籠罩其中。
“砰砰砰”一連串大響,四人動手聲勢之大,遠超眾人想象,方圓七八丈范圍內,勁風大作,掌力亂飛,周遭樹木,大多被擊成幾段,還有化成碎末的,這一小片密林,幾乎被夷為平地。
“小昭姑娘,她是你們公子的徒弟么?居然這么厲害?”丁珰看不清四人的動作,轉而看向一直立于慕容復身后不遠處的李莫愁,朝小昭問道。
但見此刻的李莫愁,身處勁風深處,衣袂飄飄,青絲飛揚,卻是沒有受到半點傷害,看得丁珰欽羨不已,不禁想道,若是自己能有這身功夫,那個魔鬼又何至于如此囂張跋扈。
小昭目不轉睛的盯著場中慕容復,聽得此言,回過頭來疑惑的看了丁珰一眼,輕笑一聲,“是呀,那是公子的大徒弟,在慕容家的身份地位極高,你可不能輕易得罪,不然就是公子也未必保得住你。”https:///11_115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