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說完,卻見于萬亭擺了擺手,“冰兒妹子,老夫早已不是總舵主,‘總舵主’三字休要再提,你若是看得起老夫,不如就與老四一般,喚我一聲‘大哥’即可。”
“是,大哥。”駱冰怔了一怔,也就叫了出來,心中沒由來的覺得眼前之人親切了許多,口中說道,“大哥,冰兒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哈哈,”于萬亭爽朗一笑,“咱們都是自家兄妹,有什么當講不當講的,想說什么便說什么。”
駱冰深深看了文泰來一眼,緩緩說道,“大哥,紅花會有十五大戒條,一百零八小戒條,其中第六十七條規定過,但凡淫女者,殺無赦。”
于萬亭神色微微一愣,有些愕然的看了文泰來一眼,心中暗道,你小子平時看上去老實巴交的,怎么還做得出這種事來,關鍵還被冰兒給逮到了?
心中如此想著,嘴上卻是故作不知的說道,“不錯,是有此規定,不過……你們夫妻在一起那么多年,一直被江湖上的弟兄傳為佳話,有什么矛盾,彼此退讓一步,私下里解決也就是了,犯不著請出會規的。”
駱冰點點頭,“請大哥見諒,此事絕非冰兒胡攪蠻纏,而是擔心四哥行差踏錯,不得已為之。”
“好吧,你且說說,就讓老夫來做個和事老。”于萬亭笑瞇瞇的捻了捻頦下胡須,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四哥……四哥他助紂為虐,擄劫別女,供人淫樂,此事在大小會規中,并沒有提及,不過冰兒想,這應該不是什么俠義道所為,與我紅花會的宗旨背道而馳,請大哥做主。”駱冰猶豫了下,也就將事情隱晦的說了出來。
文泰來靜靜的看著駱冰,沒有半點出聲阻止的意思,不過眼底深處卻是閃過一抹失望之色。
于萬亭人老成精,很快便從駱冰含糊不清的言辭中,猜到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整個代州城中,能夠請動文泰做出如此下作之事的人,除了那福安康,便再也沒有別人了。
“真是爛泥扶不上墻,這都什么時候了,還貪戀女色!”于萬亭心中罵了一句,又隱晦的瞪了文泰來一眼,看那意思,明顯是責怪文泰來辦事不利,居然讓駱冰給逮到了。
于萬亭心念轉動,卻是問道,“被擄的女子是什么來歷?現在在什么地方?”
駱冰微微一愣,也就答道,“聽四哥說,是姑蘇慕容家的人。”
“慕容家!”于萬亭聽后,臉色微微一變,轉瞬即逝,心中暗罵一聲,“老四當不得人子,這么大的事,居然也不事先跟我說一聲,那姑蘇慕容家豈是這般好惹的。”
不過人都已經擄來了,再說這些也于事無補,沉吟半晌,神色凝重的盯著文泰來,“老四,手腳如何?”
聽得此言,駱冰先是一愣,隨即吃了一驚,一顆心直往下沉。
倒是文泰來臉上并沒有什么意外之色,低聲答道,“大哥放心,手腳干凈。”
于萬亭心頭微微一松,隨即又閃過一絲狠戾,當初在康親王府,若非慕容復橫插一腳的話,紅花會也不會遭受那一劫,如今文泰來綁走了慕容復的女人,也算是找回了場子,這代州城乃是紅花會的根基所在,倒也不如何懼怕慕容復。
“大哥,您……您……”駱冰驚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于萬亭這才回過神來,看向駱冰,目光微微一閃,說道,“冰兒,寶親王之事,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古語有云,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為了還我漢人江山,為了天下漢人,一些犧牲在所難免。”
駱冰神情微微恍惚,只覺得心中所有信仰都崩塌殆盡,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于萬亭。
于萬亭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翳,口中說道,“冰兒,大哥向你保證,只要大事一成,大哥一定好生督促寶親王,讓他多行良政,善待咱們漢人。”
次日天明,親王府派出大量軍士,遍搜全城,說是捉拿昨晚夜闖王府的此刻,同時張貼告示說,近日代州城人滿為患,為維護城中治安,嚴令武林人士打架斗毆,一經發現,無論誰對誰錯,關押三年。
此告示一出,代州城中的武林中人,或惶恐不安,或桀驁不馴,又或者暗自離開,各種反應不一。
福緣客棧后院中,慕容復聽著老掌柜講述外面的事,臉色古井無波,心中卻有些疑惑,昨晚自己出手時,并未掩飾身份,紅花會的人也認出了自己,他們斷然不可能不跟寶親王說出自己的身份,可為何今日卻是全城搜索刺客?
要說寶親王查不到自己的住處,那斷然是不可能的。
老掌柜說完之后,便兢兢業業的站在一旁,等候慕容復吩咐。
慕容復沉思半晌,忽的淡淡問道,“雙兒她們又消息了么?”
“還……還沒,”老掌柜顫聲說道,但見慕容復臉色微沉,他又急忙補充道,“目前已經探查過紅花會幾處分舵,和王府的外圍,都沒有幾位夫人的消息,只余下紅花會館和寶親王府,正在全力探查中。”
“啟稟主人,屬下有事稟報!”這時,張有成的聲音響了起來。
“進來,”慕容復眼皮微抬,朝門口望去。
張有成此人三十來歲,身材中等,面容冷峻,眉宇間透著一絲剛毅和成熟,走進屋中,徑直來到慕容復身前,躬身行了一禮,“主人。”
“行了,在外面的時候,叫我公子即可。”
“是,啟稟公子,寶親王府派出明暗兩批人,似是在城中找什么人,只要發現可疑的對象,便立即轟殺,水晶宮弟子若要保證不暴露身份,只能暫緩搜查,請公子示下。”
慕容復臉上一抹怒意閃過,隨即歸于平靜,“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寶親王早就知道我住在此處,之所以派出軍隊四處搜查,一來借機排除異己,二來這是殺雞儆猴,想憑此震懾本公子以及城中那些想要借機生事之人。”
張有成點點頭,“公子圣明,屬下也是這么覺得的。”
慕容復卻是白了他一眼,馬屁都不會拍,這樣一說,不是你跟本公子一樣圣明了么?由此他也算明白過來,這張有成定是一個不善世故,心里想什么便說什么的人,自是不會與他計較什么。
口中說道,“不用擔心暴露不暴露,我現在要知道的,只是雙兒幾人的下落,不惜一切代價,你明白么?”
張有成心中一凜,“明白!”
“盡快查清楚紅花會館和寶親王府這兩個地方。”
“是!”
卻在這時,里屋傳來“嚶嚀”一聲輕哼。
慕容復心中一動,揮退張有成和老掌柜,起身朝里屋走去。
“綺兒,你醒了?”慕容復來到柳生花綺床邊,但見其雙目微睜,正茫然的看著屋頂。
聽得這一聲音,柳生花綺登時完全清醒過來,就要掙扎著起身,卻是發現身子動彈不得,口中喚了一聲,“主人……”
“你別動,”慕容復急忙按了下柳生花綺的身子,“你受傷頗重,切莫動彈。”
“綺兒沒用,還累得主人出手相救……”柳生花綺默然片刻,慚愧道。
“王府中防衛森嚴,冒然派你前去,是我考慮不周,與你無關。”慕容復柔聲說道。
這話倒也并非全是安慰,他親自到過王府,那奇異詭譎的陣法便不說了,府中精兵嚴守,根本不帶一絲空隙,若非他武功極高,恐怕也不能這般來去自如。
柳生花綺還欲說話,慕容復卻是制止了她,“你身子虛弱,就不要多說了。”
隨后慕容復走出房間,不多時,卻是端著一個盤子進來,盤中放有一個瓷碗,絲絲熱氣冒將出來,一股淡淡的藥味彌漫屋間。
柳生花綺先是一怔,隨即大驚失色,“主人折煞綺兒了,綺兒……綺兒不過以奴婢,怎當得主人如此……”
慕容復笑了笑,一手端著藥碗,一手將柳生花綺的頭部輕輕攬入懷中,舀了一勺湯藥,放在嘴邊吹了吹,這才朝柳生花綺喂去。
柳生花綺呆呆的將藥喝了下去,喉嚨一股暖流劃過,這才反應過來,急忙說道,“主人快別這樣,綺兒……綺兒自己來。”
“你都裹成一個粽子了,怎么來。”慕容復輕笑一聲,說著又舀了一勺喂進她口中。
在東瀛,女子地位本就極為低下,莫說主仆身份了,便是夫妻之間,妻子病了,丈夫也不會如此照顧,一時間,柳生花綺心中感動得無以復加,她第一次有了被當做人的感覺。
慕容復喂完藥之后,正好程靈素趕了過來,替柳生花綺換藥。
一晃眼,三天時間過去,這日,慕容復卻在屋中大發雷霆,“你們這些廢物,你說,本公子養你們作甚,這么長時間過去,找個人都找不到!”
張有成、謝真、吳凱等人,均是躬身站在慕容復身前,臉色也是十分難看,眼中還有絲絲愧疚,倒不是他們沒有用心去找,而是這代州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城中住了數十萬百姓,想要找幾個被藏起來的人,雖不說大海撈針,但也是極不容易的。
最重要的是城中軍士遍布,行事頗為不便,除非真的冒著水晶宮完全暴露的危險,否則根本不可能放開了搜尋,可那樣一來,水晶宮便要直面王府軍隊,找人更無從談起。
這三日間,慕容復也曾數度潛入所謂的紅花會館和寶親王府,卻是連雙兒等人的影子也未曾見到,又施了迷魂大法,詢問過一些紅花會和親王府的人,均沒有得到三女的消息,如今只差將這兩處的首腦抓過來逼問了。
心念轉動間,慕容復眼中閃過一絲狠色,當即決定,今晚再探一次紅花會館,若是還得不到結果,正好血影殿的人也差不多該到了,屆時便是殺入王府之中,他也在所不惜。
正尋思著,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跟著老掌柜略顯急促的聲音傳來,“公子,公子,找到了。”
慕容復登時心中一喜,身形一晃,便閃身來到老掌柜面前,“在哪?”
“在城東上陽街背后的一間民房之中。”老掌柜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慕容復正要閃身躍去,卻聽老掌柜急忙說道,“公子稍安勿躁,且聽老朽說完。”
“你快點!”慕容復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老掌柜喘了口氣,這才說道,“老朽派出去的線人,跟蹤紅花會的一個當家,發現他最近頻繁出入上陽街一間普通民房中,行為鬼祟,料想定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老朽一收到消息,便趕來告訴公子了。”
慕容復怔了一怔,這樣說來,豈不是連究竟是不是雙兒和小昭都沒搞清楚?
不過有消息總比沒消息的好,當下也懶得跟他計較什么,先去看看再說,當即說道,“帶路!”
“是!”老掌柜口干舌燥,很想先喝上一口水,只是慕容復這般急不可待,他也不敢多提什么要求,當即轉身向外走去。
張有成等人就欲跟上,卻聽慕容復淡淡的聲音道,“你們就不比去了,給我看好了這院子,如果再出任何問題,你們也就不必再來見我了。”
“是!”
慕容復跟著老掌柜走了近半個時辰,才來到城東上陽街。
代州城大致分為三塊區域,北半城是親王府及代州大小官吏的府邸所在,而南半城則分為兩塊,西邊一塊,算是平民區,是代州本地的土著居民,紅花會館就位于那里,通常所說的城西,便是指這一塊地方了。
而另外一塊在東邊,也就是所謂的城東,是寶親王到得此地之后,才規劃出來用于安置外來人口的地方,可謂是三教九流都有,近日進入城中的武林人士,大多都聚集于此。
老掌柜武功稀疏平常得緊,身上的內力便是三流都不到,年紀也不小了,行至上陽街時,已累得氣喘吁吁。
慕容復神色有些不耐煩,“你告訴我具體位置,我自己去吧。”
老掌柜臉上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倒不是他不愿意說,而是他的線人只是告訴他在那民房上做了標記,并沒有告訴他具體什么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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