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廢物”二字,眾人有些恍惚的心神陡然清醒過來,臉上或多或少有些怒意。
陳近南說道,“慕容公子這話有些過了,我等反清為的就是恢復漢室正統,使國泰民安,四海升平,千千萬萬老百姓都會受益。”
“不錯!”沐劍聲也開口道,“吳三桂出賣大明,放滿洲人入關,將無數漢人百姓推入水深火熱之中,此等賣國求榮的大漢奸人人得而誅之。”
“放屁!”忽然一個冷冷的斥責聲響起,“你才是大漢奸,你全家都是大漢奸,你們這些反賊逆賊才該死。”
眾人聞言紛紛怒目相向,不過一看之下卻是愣住,說話之人竟是一直躲在慕容復身后默默無言的美貌女子。
這女子正是阿珂,她雖然得知吳三桂不是自己生父,但多年的父女之情又豈是說舍就舍的,聽得這些賊子口口聲聲罵父王,頓時忍不住口出惡言,連大家小姐的風度都顧不上了。
慕容復不著痕跡的上前半步,擋在阿珂面前,朝陳近南冷笑道,“恢復漢人正統?恐怕是為了延平郡王府吧,你的那位主子野心勃勃,他會將龍椅交出,那才叫天大的笑話!”
隨即他又看向沐劍聲,“沐王府與平西王府的恩怨天下盡知,別滿口大義凜然,究竟是公怨還是私怨,你心里沒點數么?”
沐劍聲也不知是被戳破心思還是被他的話語激怒了,臉色漲得通紅,梗著脖子說道,“于公于私,我沐王府都非殺吳三桂不可。”
慕容復一愣,一時順口說了出來,不料倒給自己挖了個坑,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言語。
正待他想要胡攪蠻纏一番時,風際中忽然沉聲開口道,“是非功過,自有天下人評說,還請公子說回正題,為什么要放走吳三桂?”
此言一出,眾人陡然反應過來,是啊,怎么說著說著,扯到正統問題上去了。
慕容復目光一閃,緊緊盯著風際中,嘴里意味深長的說道,“好一句‘是非功過自有天下人評說’,你咋不說‘自有后人評說’呢?”
風際中沒由來的心里發毛,但還是強自定了定心神,與之對視,“風某目光短淺,只見當下,不見未來。”
“倒也是。”慕容復不知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轉眼恢復風輕云淡的模樣。
“慕容公子,”袁承志開口道,“你三番五次轉移話題,避而不答,莫非是覺得有愧于心,不敢回答?”
柳大洪接口道,“公子與那漢奸究竟做了什么交易,是否沆瀣一氣,把天下漢人百姓也給出賣了,還請公子說個明白。”
阿珂登時怒了,絲毫不顧慕容復的阻攔,從他背后探出一個小腦袋,目露兇光的看著柳大洪,“你們有本事自己去殺,自己廢物就不要慫恿別人。”
“哎,你……你……”柳大洪氣得胡子亂顫,伸手指著阿珂,你了數次也你不出個什么來。
溫青青見二人親密的模樣,不禁有些吃味,淡淡開口道,“倒忘了請教慕容公子,這女子是誰?”
阿珂正欲表明身份,慕容復卻是搶先喝道,“阿珂!男人說話,女人不要插嘴。”
言外之意卻是連溫青青也指責進去了。
阿珂與溫青青臉上均是閃過一抹羞怒,但又都同時閉了嘴,阿珂是被慕容復暗暗點了啞穴,逼不得已,而溫青青則是忽然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這才不再言語。
慕容復沒好氣瞪了柳大洪一眼,鄙夷道,“別給我戴這么大的帽子,說你們這些人笨,你們還不服。”
先前一計不成,此刻他再生一計,“你們想想,那吳三桂與康熙的關系,可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我所料不差,少則半年,長則一年,他必定起兵謀反,你們現在殺了他,豈非替康熙掃平障礙,讓大清一統,國力更加強盛,屆時你們還有機會反清么?”
眾人聞言不禁愣住,這個問題他們不是沒有想過,以前確實也存了讓兩虎相斗的心思,沐王府當初派人進京行刺吳應熊,便是做此打算,可是這么長時間過去,吳三桂也沒有反意,甚至如今雙方還結成姻親,這讓他們如何不急。
“公子此言當真,那狗漢……吳三桂當真要反清?”胡德帝驚疑不定的問道,當提及“狗漢奸”時,忽然想起慕容復背后的女子,又下意識的改成了吳三桂。
慕容復鄭重點頭,“不錯,此消息乃是本公子夜探王府時,親耳所聞,當時吳三桂正與幾個親信手下商談起兵事宜,他們準備聯合耿精忠、尚可喜幾個藩王,以及西域手印宗、北邊幾個小族,一齊出兵反清。”
臨了他又嘆了口氣,“其實當時我本是去刺殺他的,不過在聽到這一消息后,便立即收了手,悄悄退出王府。”
“原來如此!”眾人恍然點頭,倒也不疑有他,憑借慕容復的武功,無聲無息潛入平西王府,確實不是什么難事。
“我就說嘛,慕容大哥忠肝義膽,頂天立地,又豈會投靠大漢奸吳三桂,咱們確實欠考慮了。”溫青青登時有些興奮的說道,連稱呼都從“慕容公子”改成了“慕容大哥”。
慕容復贊許的看了溫青青一眼,隨即說道,“你們想想,如果吳三桂與康熙打起來,那就不像咱們這樣小打小鬧了,屆時各方義軍揭竿而起,呈星火燎原之勢,大清勢必風雨飄搖,國運衰減,而你們現在殺了吳三桂,不是幫康熙的大忙是什么?”
眾人臉色微微赧然,不過眉梢眼角還是透著絲絲興奮與激動,顯然比慕容復更加明白這個消息意味著什么。
風際中眉頭微皺,開口問道,“是我等誤會慕容公子了,但不知公子后來與那大漢奸做了什么交易?”
此言一出,眾人又疑惑的看著慕容復,現在他們已經完全相信了慕容復,不但不再為先前之事著惱,反而覺得慚愧內疚,當然,好奇還是免不了的。
慕容復不著痕跡的瞥了風際中一眼,淡淡道,“那是本公子的私事,與諸位無關。”
風際中面色微窒,變得難看異常。
陳近南適時開口道,“公子,恕陳某多嘴一句,正如公子所言,如今大事將起,是我等千載難逢的絕佳機會,但無論康熙還是吳三桂,都不是省油的燈,麾下兵強馬壯,勢力滔天,你我更該同舟共濟,反清大業才有望得成。”
他這話雖是對慕容復說,但也有告誡在場諸位的意思,因為方才他們聽得吳三桂即將起兵的消息后,無不是面露異色,顯然各有心思。
在場的都不是笨人,聞得此言,均如醍醐灌頂,幡然醒悟,心中暗道一句“合該如此”。
慕容復卻是有些無奈,神態略不自然的看了阿珂一眼,沒有再說什么。
眾人一怔,隨即恍然明白過來,均是露出一抹曖昧的笑容,同時心里也大松一口氣,只有溫青青臉若寒霜,小聲嘀咕一句,“果真是個大色狼!”
在場之人除了沐劍聲之外都是內力高深之輩,自然聽了個清楚,暗自想道,這種話想想就是了,怎么能宣之于口呢?這袁夫人還真是個直性子。
慕容復不知眾人心中所想,不過他也選擇無視了溫青青的話,轉而說道,“好了,再過兩個時辰,吳三桂便會下令通緝我等,諸位還是盡快離開這里,回去早做準備吧。”
“公子此言有理,我等告辭。”
眾人登時反應過來,紛紛出言告辭。
溫青青臨走之際,又忍不住問了慕容復一句,“慕容公子,關于反清同盟之事,我們還須從長計議一番,公子不與我們一道走么?”
慕容復心頭微熱,但還是搖了搖頭,“我另有要事在身,這次就算了吧,待此間事了,我會親到金蛇營拜訪二位,就不知道二位是否歡迎了。”
袁承志本來還奇怪溫青青為何有此一問,但聽得慕容復此言,當即熱情道,“公子肯大駕光臨,是承志之幸,承志掃榻以待,歡迎之至。”
慕容復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那便多謝了,一路好走,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
二人走后,慕容復正想解開阿珂穴道,不料沐劍聲又匆匆跑回來,“慕容公子,舍妹現在何處?是否安好?”
慕容復白了他一眼,“現在想起來問了?”
沐劍聲心中頗有些無奈,本來長兄如父,沐劍屏的終身大事該他做主,這慕容復既然與屏兒有情,就該來討好他這個大舅子才對,但慕容復此人蠻橫無禮,不尊禮教,現在反倒要自己來討好他,真真是太憋屈了。
若換做別人,不管他武功如何高,背景如何強大,他沐劍聲也絕不至于此,奈何現在他連沐劍屏的生死安危都不知道,只能委曲求全了,心中暗自想道,日后尋回屏兒,決計不讓她再與慕容復有所往來!
慕容復不知其心中想法,但念及他到底是沐劍屏的兄長,嘆了口氣道,“屏兒她現在全身筋骨盡碎,全憑一口真氣吊著命。”
沐劍聲大驚失色,“屏兒她……她怎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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