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似是被他凄涼的語氣所感染,一時間竟是生出些許不忍,似乎這劉正風是被冤枉的。
左冷禪見勢不妙,不著痕跡的瞥了費彬一眼,費彬立即會意,刷的拔出長劍,“劉正風,爾勾結魔教吃里扒外,費某今日便替天行道,替五岳劍派清理門戶。”
話音未落,他長劍起手,眨眼便是一道森然劍光朝劉正風斬去。
劉正風嘴角掛著些許嘲弄冷笑之色,手腕一翻,二尺來長的細劍青光乍閃,頃刻間便是七八劍刺出,雖不及費彬那么氣勢雄渾,但勝在輕靈飄逸,變幻莫測。
但聽鐺鐺鐺幾聲,火星四射,二人劍光交織,轉瞬拉開,費彬可不敢像白板煞星那般與劉正風纏斗,他深知衡山劍法的詭異之處,稍不留神便會被刺中要害,一命嗚呼。
眾人見出手之人不是左冷禪,不禁微感失望,傳聞近年來左冷禪武功大進,更自創寒冰真氣,被傳成五岳劍派第一人,群雄都很想見識一下,當然,費彬名頭也不小,號稱“大嵩陽手”,在嵩山十三太保中,武功僅次于左冷禪,與“托塔手”丁勉不相伯仲,此時與劉正風交手,也算難得一見的大戰了。
場中最失望的人莫過于岳不群了,在他心目中,左冷禪才是唯一對手,本來還以為有機會探探他的底,沒想到這老狐貍會指使費彬出手,自己根本就不動。
劉正風一招擊退費彬后,立即乘勢而出,欺身上前,手中劍花急轉,頃刻間漫天劍影浮現,將費彬所有退路封死,他知道衡山劍法的缺陷所在,一出手就是全力,打定主意在最短時間內結束戰斗。
費彬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長劍翻轉,揮手間便使出“千古人龍”、“疊翠浮青”、“玉進天池”等幾招嵩山劍法中的精髓招數,登時間似有千軍萬馬奔馳而來,長槍大戟,黃沙千里,端的是氣象森嚴,勢道雄偉。
臺上慕容復神色有些復雜,甚至有那么一絲忐忑,在原來的歷史軌跡中,這費彬應該是在劉正風金盆洗手大會上,死于莫大之手,而這個世界根本沒發生過劉正風金盆洗手的事,費彬自然也活了下來,但現在卻直接與劉正風對上,慕容復不知道這是宿命使然,還是說他已經改變了歷史。
就在慕容復思緒間,場中二人已交手上百招,劉正風以速度見長,以奇招為勝,費彬劍勢雄渾,劍招大開大合,看似進攻,卻將自身守護得毫無破綻,不得不說,別看此人長得五大三粗,實際上心細如發,明顯是打算拖過劉正風的爆發時間,再全力出擊一決勝負。
劉正風心知拖下去不是辦法,尋了個間隙抽身出來,瞬間拉開數丈距離,費彬也不追擊,站在原地,長劍微揚,挑釁意味很濃。
“外人都說‘大嵩陽手’以掌法見長,在整個五岳劍派中也排得上前三,殊不知費師兄的劍法更是一絕。”劉正風輕聲贊了一句,話鋒一轉,“不過,劉某也有一劍,喚做‘回風蜿蜒勢’,不知費師兄能否抵擋得了。”
眾人聞言一愣,什么“回風蜿蜒勢”卻是聽都沒聽過,倒是衡山派席位上魯連榮刷的站起身來,顫聲道,“師兄你說什么,你真煉成了衡山五神劍?”
眾人不禁大驚,“什么衡山五神劍?不是說失傳百年了么?”
“難說,保不齊這姓劉的有了什么奇遇,重得祖師傳承也不一定。”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衡山五神劍又不是完全失傳,傳聞劉正風劍道天資極高,說不得真能根據剩下的殘缺劍法悟出整套劍法來。”
左冷禪面色微凝,如果劉正風真的煉成衡山五神劍,只怕費彬也不是對手。
倒是退回華山席位的岳不群臉色頗有意動,自從煉成那門神功以來,他自問劍法跟以前相比簡直就是云泥之別,早就忍不住想要一試身手了,此刻傳說中的衡山五神劍現世,他很想檢驗一下自己的劍法。
別看岳不群平日里謙遜得很,實際上骨子里心高氣傲,根本看不起其他四派的劍法,也就那傳聞中的衡山五神劍稍微入得他的法眼。
費彬聽著眾人的議論聲,心里七上八下,但值此當口,也不能怯場,否則以后再也沒臉出來見人了,于是故作輕蔑的說道,“你有什么絕招盡管使出來,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煉成了衡山五神劍!”
劉正風不言不語,雙手極速變幻,細劍微微顫動,一縷清鳴傳了出來。
就在眾人大感神奇之時,劉正風猛然一揚雙手,登時間風云變色,無數劍影憑空凝聚,猶如亂花紛飛,迷人心神,內力稍低之輩,頓覺頭暈目眩,心煩欲嘔。
費彬不敢大意,心念轉動,猛地將長劍往地上一插,隨即雙掌豎起,掌心紅光跳動,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那一瞬間,他的一雙肉掌仿佛變大了一倍,雙掌交叉遞出,所擊之處,虛空嗡嗡作響,大片大片的劍影被擊得粉碎。
“這是大嵩陽神掌,果然聲勢浩大,非同凡響!”眾人中立即有人認出了費彬的這套掌法。
慕容復聞言不由多看了兩眼,不禁微微搖頭,這大嵩陽神掌確實算是一門上乘掌法,偏偏招式太過繁復,以致于輕靈不足,掌力也發揮不到極致。
眾所周知,論及掌法,或像郭靖、蕭峰之流大巧若拙、厚重淳樸,才能將掌力發揮到極致,又或者像黃藥師、李秋水那般,以輕靈飄逸見長,將變化發揮到極致,但像大嵩陽神掌這般,既追求力道,又注重變化,只會兩邊不討好,不是厚重,而是笨重了。
此時的費彬心里大大松了口氣,因為他每擊出一掌,劉正風的劍影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一小半,不須一時三刻他便能將這勞什子“回風蜿蜒勢”破去,心里不由想道,什么衡山五神劍,原來也不過如此。
就在他暗自得意之時,耳邊隱隱響起群雄的起哄聲,并伴隨著左冷禪的驚怒聲,他有些奇怪,但左右掃了一眼,除了劍影還是劍影,忽然他覺得有些不妥,因為他耳邊很吵,卻聽不清眾人在說什么,這種感覺就好似做夢一樣。
“師弟你在做什么!”
忽然間一聲斷喝自天外傳來,費彬猛地驚醒,定睛一看,眼前哪有什么劍影,只有無數紛飛的掌影,而這些掌影皆來自一人,正是自己的師兄左冷禪。
原來他先前竟是為劉正風的劍招所惑,漸漸迷失心神,轉而朝左冷禪出手,一時間他背心發涼,冷汗連連,既有后怕,也有擔憂,后怕的是方才那種情況如果被人偷襲,豈非死定了,擔憂的是他竟然朝師兄左冷禪出手,真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寫了。
費彬清醒之后,立即拉開身位,但還是躲閃不及,左肩挨了左冷禪一掌,透骨的寒意瞬間鉆入骨髓,整只手臂都無法動彈,他心里雖惱,卻不敢表露絲毫,急忙躬身道,“掌門師兄對不起,我方才……”
左冷禪很是大度的擺擺手,“不關你的事。”
說著又上前在費彬左肩連點數下,將其經脈中的殘余寒氣驅除,“你下去療傷吧。”
費彬再次行了一禮,狼狽下臺。
岳不群在臺下看得驚色連連,既吃驚劉正風劍法的詭異,又忌憚左冷禪的寒冰真氣,方才他看得分明,那輕飄飄的一掌,已然凍結了費彬的整條手臂,這要是爭斗過程中挨上一掌,豈非立即失去大半戰力,任其宰割?
且不說左冷禪的武功,此刻在場所有人,無不是驚駭莫名,世間竟有如此奇幻的劍法,不聲不響的惑人心神,令人身陷其中而不自知。
慕容復同樣有些吃驚,他見過無數千奇百怪的劍法,像袁承志的金蛇劍法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也深入研究過惑人心神的武功,像迷魂大.法、攝心術等,可將這兩門風牛馬不相及的武功融合在一起,以劍法迷人心神,還是第一次見。
沖虛道長既是吃驚又是感慨,“這劉正風確實是一個劍術奇才,竟然能在祝融劍法失傳的情況下,悟出衡山五神劍的絕招,雖然威力有所欠缺,但也算是當世極為高明的劍招了。”
另一邊魯連榮更是激動得不能自已,“竟然真的是衡山五神劍!”
隨即他心思快速轉動起來,原本他對劉正風勾結魔教一事態度莫名,甚至有些急于撇清與劉正風的關系,因為無論劉正風是死是活,這掌門之位他都已經坐定了,可現在劉正風竟然使出失傳的衡山五神劍,那又另當別論了,唯一有所顧慮的是,以今日形勢來看,就算搭上整個衡山派,也未必能保下劉正風。
此時劉正風站在封禪臺一角,面色有些蒼白,可見方才一招“回風蜿蜒勢”代價不菲,內力已經耗去大半,即便勉強擊退費彬,可若再來一個十三太保,甚至是左冷禪親自出手,他多半不是對手,可要他就此退去,他也不愿,因為他早已打定主意,今日就算死在這封禪臺上,也斷不能眼睜睜看著衡山派被吞并,以此來兌現當初對大師兄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