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一陣,數萬人從道路兩邊的樹林中涌了出來,其中大半穿著不一,手上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像百姓比像軍隊多一些,另外一半全身裹著金色鎧甲,手持大劍,如果慕容復在此,定可認出這股軍隊的裝扮與他當初在狼盟總部見到的差不多。
伊瑪目看到這些軍隊后,很快明白過來,略一感應,朝著一個方向望去,“阿薩辛,原來是你!”
阿薩辛身披黑色披風,排眾而出,臉上同樣有些意外,“是我。”
原來這股軍隊正是明教義軍加上阿薩辛帶來的波斯大軍,當初被慕容復派到秦嶺大山中,便是為了堵截鐵木真的后路。
當然,要說慕容復如此自信這一戰必贏倒也不見得,這么做不過隨手而為,因為他根本就不信任阿薩辛,自然不可能將明教大軍放入襄陽城內,但既然花了錢,總不能不用,這才順勢將其放到鐵木真的后路上。
“沒想到你竟投靠了慕容復。”伊瑪目吃驚道。
阿薩辛神色自若,“我也沒想到,你竟投靠了鐵木真。”
伊瑪目面色微滯,隨即恢復淡然,“你應該明白我這么做的目的。”
阿薩辛點點頭,“我明白,但我不能理解,無論如何他毀了我們的家園,毀了圣教的一切,就算將來你重建圣教,就算你將圣火的光輝灑遍世間,也不是原來的圣教了。”
伊瑪目環顧四周的大軍,冷聲喝道,“本座身為明教大長老,同樣有權指揮護教金甲軍,現在本座命令爾等,退下!”
金甲軍登時面面相覷,看看伊瑪目,又看看阿薩辛,似乎不知道該聽誰的好。
阿薩辛微微嘆了口氣,“你已背叛圣教,有什么資格指揮護教金甲,爾等聽著,伊瑪目為了滿足一己私欲,不惜投靠圣教最大的敵人鐵木真,自今日起,他已不再是本教大長老。”
金甲軍一聽,立刻拔劍相向,臉上多出幾許憎惡和仇恨之色。
伊瑪目臉上怒色一閃而過,“阿薩辛,論職位你在本座之下,論武功,你也不如本座,你有什么資格剝奪本座大長老的身份!”
阿薩辛搖了搖頭,“三大長老只是司職不同,并無高下之分,你掌管圣火,我掌管圣火令,見圣火令如見明尊,你犯了本教大忌,你說我有沒有資格剝奪你的身份?”
伊瑪目面色變了一變,忽的想起什么,他淡淡的反問道,“那么圣火令呢?請你把圣火令請出來讓我們瞧瞧。”
阿薩辛面色一窒,圣火令自從被慕容復騙走之后,本來說好三月之期他就親自去取回來,但中原明教被大元打得抱頭鼠竄,一直抽不開身,上次在襄陽城見到慕容復時候他有求于人,是以沒有開口提及此事,現在要他拿出來,他上哪拿去。
伊瑪目獰笑一聲,雙手一張,胸前噗的凝出一團金色火焰,口中哈哈笑道,“明教教規,圣火令不在時,當以圣火為尊,現在你們清楚該聽誰的了?”
金甲軍登時猶豫不決,教規中確實有這么一條,但眼前之人又投靠了毀家滅國的大仇人,如果聽他的,豈不是說要他們投靠自己的大仇人?
“還跟他廢什么話,現在不動手更待何時!”就在眾人躊躇不前的時候,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場中多出一個身穿灰袍的道姑,正是慕容復派來監視明教大軍的林朝英,她一句話說完,渾身真元涌動,飛身一劍刺向鐵木真。
伊瑪目雙手一晃,身前的金色火焰一個恍惚,后發先至的撞向林朝英。
林朝英登覺一股熱浪撲面而來,那極致的熱讓她面頰有些灼痛,電光石火之間,她舉劍格擋。
但令她沒想到的是,灌滿真元的長劍竟沒有堅持到兩個呼吸便化成了鐵汁。
她猶自愣神,忽然斜刺里一股大力將她推了出去,阿薩辛渾身裹著藍色真氣,擋在她面前,“這是我教圣火,極陽至熱,熔金化玉,焚山煮海不在話下,凡鐵是承受不住的。”
林朝英恍然,不過她也明白,除了武器不行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功力不及伊瑪目,否則定然可以多堅持一些時間。
當然,阿薩辛的功力比起伊瑪目也差了些,但他身兼陰陽二氣,對一切陰陽內勁均有克制之效,圣火也不例外。
轉眼間二人交上了手,眾人很快就看不清他們的招式,只見兩道影子倏分倏合,紅光藍光交織在一起,倒好似不分伯仲。
“眾軍聽令,剿滅大元殘軍!”混戰中傳出阿薩辛的聲音。
“你們敢!”伊瑪目不落其后,“大汗你先走,我拖住他們。”
林朝英不去理會空中二人的爭鋒,見周圍的明教大軍遲遲沒有動彈,不由罵道,“你們還愣著干什么,難道忘了是誰把你們逼到這個地步的?”
此言一出,群情激奮,蜂擁而起,“殺,殺,殺!”
兩軍轉瞬短兵交接,鐵木真所率騎兵數量約莫三四萬左右,在數量上倒與明教大軍差不多,雖是騎兵,但一來他們鏖戰一夜,此時已是精疲力盡,士氣極其低落,二來這山里的地形狹隘,騎兵根本施展不開,是以一開戰便落入下風。
鐵木真已被大軍護在中間,一個將領見勢不妙馬上說道,“大汗,末將率軍從西邊打出一個口子,你率親衛先逃!”
“哼,本汗馳騁沙場,縱橫天下,豈能未戰先逃!”鐵木真怒道。
“大汗!”那將領急了,“來人,護送大汗離開!”
一隊近衛馬上簇擁著鐵木真往西邊移動。
“干什么,你們想抗旨不成!”鐵木真大怒。
“大汗,這些烏合之眾雖不是您的對手,可萬一后面的追兵追上來,您的處境可就極其危險了,大汗,請您以大元江山社稷為重,快些逃吧。”
鐵木真豈會不知道這個道理,但他就是氣不過,這些往日他從來沒有放在眼里的明教義軍,現在竟將他逼到了落荒而逃的地步,頗有一種龍游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感覺。
蒙古騎兵發了狂似的猛烈進攻西邊的明教大軍,不多時便生生撕開一道口子,鐵木真在親衛軍的簇擁下倉皇而逃。
也不知道逃了多遠,等完全擺脫明教大軍的時候,他身邊的親衛軍只剩下寥寥數百個了。
鐵木真勒馬而立,回首遙望,山中烽煙滾滾,更遠處,襄陽城已變得模糊不清。
“父汗,您沒事吧?”華箏擔憂道。
鐵木真喟然一嘆,“我不明白,將士敢用命,天時地利合,我究竟輸在了哪里?”
“父汗不必耿耿于懷,勝敗乃”
華箏話未說完,鐵木真搖搖頭,“沒有了,這一敗再也沒有以后了,我真的老了”
他神情漸漸變得木然、黯淡、滄桑,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
或者說他本來就已經很老了,只是恢復了本來面貌而已,英雄遲暮,莫過于此。
襄陽城外,慕容復最后還是放走了金輪法王,這個和尚跟他到底有些交情,如今大元戰敗,密宗不會繼續扶持大元,雙方再無立場之別,倒是可以成為朋友。
同時也算給蓮花生一點面子,那老和尚信守承諾,說不插手此間戰事就真沒再插過手,否則都不用三個化生境,只要兩個就足以對付他了。
不過他想殺的火工頭陀居然被張三豐給放走了,此事讓他對這個老道士怨念頗深,不過老道承諾今后武當弟子愿替他效命,他總算打消了怨念。
當然,他也明白張三豐之所以會做此決定,主要是因為親眼見到赤霄認主,生出了別的想法。
時間到了傍晚,撒出去追殺蒙古大軍的各路大軍都回來了,而城中百姓已得到大捷的消息,無不拍手稱快,舉城歡慶,各種牒報、消息如同雪花般的從襄陽城散播開去。
各路大軍沒有立刻進城,直到次日早上,慕容復下令舉行了隆重的獻捷儀式,他和鄧百川、霍青桐等人率領各路大軍進入襄陽城,并在百姓們夾道歡迎下繞城一圈,而且還特別打出天樞軍和天璇軍的旗幟,宋軍旗幟則一面都沒有。
本來這不合定制,獻捷只能向皇帝獻捷,沒有什么獻捷儀式一說,更何況他還取締了大宋的旗幟,這簡直就是造反,不過現在襄陽城大勝,所有人都非常高興,沒人在意這些細節,就算在意也沒人敢說,因為襄陽城數他最大。
此外幾路大軍的將領全都是慕容家的人,各派武林人士包括郭靖都沒有露面,這也是慕容復特地安排的,做了那么多事,現在正是收割民心和軍心的時候,豈能為他人做嫁衣。
“這小子還是這么愛現!”將軍府門前,人影叢叢,林朝英站在人群中,望著街上騎著高頭大馬,率軍游行的慕容復,不由小聲嘀咕道。
“表哥他才不是愛現,他這么做是有深意的。”王語嫣巧笑嫣然,臉色紅潤,可見傷勢已經恢復如初。
“哦?他有什么深意?”
“林前輩想知道?不妨自己去問他呀。”
“不說也罷。”
“嘻嘻,林前輩別生氣,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表哥的深意我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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