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復扭頭看了一眼,咧嘴笑道,“還過得去,倒是焦姑娘似乎瘦了不少,可是近來遇到了什么不順心的事?”
來人正是焦宛兒,身上套了件黑色鎧甲,腰間系了條紅巾,幾縷秀發散亂的掛在額前,神光黯淡,容色頗為憔悴。
焦宛兒抬了抬手里的酒杯以示敬意,仰頭灌了一口酒,輕聲嘆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八.九,尤其我們女人,不順心的事那可就太多了。”
“你順不順心關我什么事……”慕容復心里想著,嘴上說道,“焦姑娘有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女人家世不如你,地位不如你,身材外貌也不如你,但她們卻過得很幸福,這是為什么?”
焦宛兒白了他一眼,“公子的意思是說我不知足,自尋煩惱?”
慕容復哈哈一笑,“世人大多煩惱皆源于此,我不知道焦姑娘在煩惱什么,我只知道心有天地寬,煩惱無孔入。”
焦宛兒幽幽嘆了口氣,“要真有公子說的那么簡單就好了,但人在江湖,很多事注定身不由己。”
慕容復瞧她神色凄涼,感慨頗多,心里也不禁好奇起來,這焦宛兒年紀輕輕便繼承金龍幫偌大一份家業,說她是白富美一點也不為過,能有什么身不由己的事?
想了想他問道,“焦姑娘有什么煩惱不妨說來聽聽,說不定我能幫上忙呢。”
“你?”焦宛兒怔怔的瞧著他,半晌搖搖頭,掩口輕笑道,“慕容公子出手的代價可不菲,小女子舊債未清,怎敢再添新賬?”
“什么意思?這是要還賬,還是想賴賬?”慕容復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念頭轉動,口花花道,“舊債即舊情,添上一筆又何妨?”
“去,什么舊情不舊情的,慕容公子可不要隨便調戲小女子,小心人家……真就賴上了你!”焦宛兒說完立刻咯咯咯笑了起來,也不知她這話到底幾分真幾分假。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忽然,哐啷一聲大響從旁邊傳來,扭頭望去,卻是一個倒酒的丫鬟將酒壇摔在了地上,酒水濺了客人一身。
“你……你怎么做事的?”那客人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漢子,長相頗有幾分猥瑣,此刻臉色漲得通紅,大為惱怒。
丫鬟背對著慕容復這邊,看不到臉,只見她慌亂的擺著手,嘴中發出一陣啊啊啊的聲音。
而周圍人的反應則有些奇怪,或鄙夷,或揶揄,或冷眼旁觀。
慕容復見此不禁心生疑惑,朝焦宛兒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焦宛兒猶豫了下,附到他耳邊低聲解釋道,“那丫頭是個啞巴,營中兄弟見她可憐,收留她在營里做些端茶遞水的活,男的叫馮難敵,綽號‘八面威風’,為人……為人跟你一樣,有點好色,我估計剛才就是他借機占那小啞巴的便宜,小啞巴出于自保,故意摔壞酒壇引起大伙兒的注意。”
“原來如此。”慕容復恍然大悟,隨即臉色一黑,“焦姑娘,什么叫跟我一樣?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小心我告你誹謗。”
“我說錯了?你這么色,跟姓馮的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焦宛兒嬌聲說了一句,忽然察覺到她身子都快貼到了慕容復身上,不由臉色一紅,連忙正襟危坐,稍稍拉開一些距離。
二人說話間,那馮難敵一臉不爽的坐回了原位,而啞巴丫鬟則收拾好碎片,垂著頭轉身離開。
不過就在她經過慕容復身邊時,驚鴻一瞥,慕容復忽然覺得她的臉有點眼熟,下意識的開口叫了聲,“站住!”
丫鬟一哆嗦,急忙頓住腳步。
“抬起頭來。”慕容復又說道。
丫鬟依言抬起了頭。
焦宛兒見狀不由疑惑道,“你叫住她做什么?”
慕容復沒有理會,仔細打量著面前的小啞巴,一張清秀甜美的瓜子臉蛋,一只漂亮挺秀的瓊鼻,眉目如畫,精致小口,臉上不見絲毫妝抹痕跡,身上穿著簡單樸素,卻難掩其麗質,形容頗有些狼狽,卻格外水靈。
即便以慕容復如今挑剔的眼光來看,這姿色至少也可以打八十五分,如果再稍微打扮一下,突破九十不是什么問題,不過這并不是他叫住女孩的原因,他越看越覺得這女孩的臉似乎在哪見過,但一時之間偏偏就想不起來了。
馮難敵視線一直沒有從小啞巴身上離開,見慕容復叫住小啞巴不由愣了一下,隨即想到什么,臉色微沉,揚聲說道,“聽說慕容公子風流不羈,最是喜愛美女,莫不是看上了我們金蛇營這小小的婢女?”
此言一出,周圍眾人的目光也都聚集過來,小啞巴惴惴不安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慕容復眉頭微皺,淡漠的掃了馮難敵一眼。
馮難敵登覺一股冰涼寒意臨身,心里咯噔一下,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你到底要做什么?”焦宛兒輕輕扯了扯慕容復的衣角,然后又隱晦的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明顯是在說,吃相別太難看了。
慕容復思緒轉動,卻怎么也想不出究竟在哪見過這小啞巴,仿佛剛才一瞬間只是錯覺,沒有半點頭緒,沉默片刻他終是揮了揮手,“你下去吧。”
小啞巴如蒙大赦,腳步輕快的跑了。
另一邊馮難敵也松了口氣。
宴席還在繼續,小啞巴的事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慕容復很快就拋到了腦后,專心對付眼前的美食。
轉眼一個時辰過去,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帳中人走了一部分,剩下的仍在談天說地,猜枚行令,卻將氣氛推到了頂點,好不熱鬧。
慕容復不大喜歡這種烏煙瘴氣的感覺,正要起身離開,忽然一個小廝跑了過來,恭敬道,“慕容公子可是吃好了?袁大王請您去一趟。”
慕容復抬眼一掃,袁承志、溫青青、胡德帝等人均已不在帳中,略一尋思也就明白了什么,點點頭,“頭前帶路。”
很快小廝領著他離開大帳,七拐八繞,來到營地深處一間守衛森嚴的帳篷里,袁承志、溫青青、崔秋山、朱安國、胡德帝等金蛇營和天地會的重要人物均在此地,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
“慕容公子吃得可好?”進得營帳,袁承志馬上起身笑問道。
慕容復微一點頭,“承蒙款待,還算不錯。”
“公子滿意就好。”袁承志客套了一句,話鋒一轉,開門見山的說道,“慕容公子,大家都是反清同盟的一份子,袁某就不拐彎抹角了,這次請你來主要是為了調解神龍教與臺灣鄭家的沖突,我們……”
話未說完,溫青青突然扯了下他的衣角,并隱晦的朝胡德帝一方怒了努嘴。
袁承志一愣,脫口問道,“青青你怎么了?”
溫青青的本意是想讓他挑個頭即可,具體事情讓天地會自己說,沒想到袁承志領會不能,只得朝胡德帝說道,“胡總舵主,臺灣的情況我們不太了解,不如請您與慕容公子說上一說吧。”
胡德帝人老成精,哪會不明白這小丫頭片子的意思,暗暗苦笑一聲,起身朝慕容復彎腰行了一禮,“慕容公子,老夫為先前帳外的失言無禮給公子賠個不是。”
慕容復自顧自的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隨意的擺擺手,“無妨,胡總舵主有什么事請直說吧,大家都是忙人,沒必要耽誤彼此的時間。”
胡德帝面色窒了窒,斟酌了下言辭說道,“也好,那老夫就直說了,我們請公子北上本是要讓公子就神龍教背棄盟約、臨陣倒戈一事給我天地會,給反清同盟一個交代,不過如今形勢緊急,我們可以不追究此事,但公子須當著老夫的面修書一封勒令神龍教立刻退兵,并保證今后不會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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