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梅劍點點頭,“從昨晚的情況來看,東瀛刺客行動果決,有著極其明確的目標和分工,要說沒有內鬼指引,奴婢絕不相信。”
慕容復聽后沉吟不語,半晌才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你接著說。”
“奴婢以為,那些刺客未必就知道柳生宗嚴的下落,而柳生宗嚴也絕不會在這個時候與刺客聯系,如果他想知道昨晚的戰況,就只有一條途徑。”
“那個內鬼!”慕容復頓時反應過來,蘭陵山有內鬼毋庸置疑,上一次東瀛浪人之所以能夠輕易摸進蘭陵山,便是趁著山里防御空虛,又通過下毒解決了守營軍才辦到的,而這一次也不例外,沒有內鬼幫忙,刺客們想要摸進蘭陵山都不容易,更遑論準確無誤找到各個頭目的營寨住處。
“一群榆木腦袋。”慕容復忍不住罵了句,經過上次的慘痛教訓,袁承志的確下令清查過一次奸細,然而明顯沒有起到絲毫作用。
以柳生宗嚴的老謀深算必然能夠事先想到,不管刺殺成功與否,刺客們都會被人跟蹤,所以肯定不會在這個時候與刺客聯系,剩下的當然就只有那個內鬼了,只要找到內鬼,也就不難找到柳生宗嚴。
說是這么說,做起來卻很難,蘭陵山上千人馬,魚龍混雜,誰都有可能是內鬼,又不能挨個拷問,挨個盯梢,怎么查啊,便是想要監視消息進出都不容易做到,因為慕容復這邊人手嚴重不足,偌大一個蘭陵山,根本防不勝防。
“算了,”思緒片刻,他嘆了口氣,“目前想要揪出這個內鬼不太好辦,相比之下,找出柳生宗嚴的下落反倒容易些,稍后你去聯系一下山東各個分舵據點,看看有沒有柳生宗嚴的消息,另外金蛇營那邊也去問問,他們盤踞山東已久,地頭熟,人面廣,興許……”
忽然,慕容復話音一頓,眼睛漸漸亮了起來,最后一拍額頭,“我怎么沒想到呢!”
梅劍一愣,“尊主想到什么了?”
慕容復斂去喜意,沒有解釋,話鋒一轉問道,“對了,昨晚的刺客逃走幾個?金蛇營傷亡如何?”
梅劍立刻答道,“刺客將近全軍覆沒,只走了十來個,不過金蛇營也沒好到哪去,山里山外的巡邏崗哨全部被殺,守營軍也傷亡過半,加起來大概有六七百人,另外還損失了部分重要頭目,奴婢這里統計出一份名單,請尊主過目。”
說著掏出一頁紙遞過去。
慕容復接過看了看,上面記錄著幾十個人名,其中第一個居然就是青竹幫幫主,程青竹!
“程青竹也掛了?”慕容復吃了一驚,程青竹是阿九的師父,二人雖然少有往來,但因為阿九的關系,交情并不算淺,此前一段時間,老頭子偶爾還會抽空到他這來請他喝酒,雖然別有一些心思,總歸相處的還算愉快,沒想到會死在東瀛刺客手里。
除了程青竹外,名單上還有沐王府的鐵背蒼龍柳大洪、金龍幫副幫主羅立如、天地會洪順堂香主方大洪等一個個或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
一時間慕容復也是唏噓不已,這些人雖然跟他沒什么交情,到底身處同一陣營,更嚴重的是,金蛇營損失這么多骨干力量,傳到軍中必定大大影響士氣,而吳三桂得到消息后,多半不會錯過這樣一個良機,說不定馬上就發兵來剿。
想到這,慕容復臉色不禁有點凝重,如今封鎖消息肯定來不及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通知金蛇營全力備戰,可金蛇營現在的情況又能發揮出幾成戰力?還沒有城池作依托,便是守都極不好守。
另外根據水晶宮傳來的消息,這段時間吳三桂可沒閑著,他就像秋風掃落葉一般,將濟南以南,臨沂以北大大小小的城池鎮甸都占得差不多了,跟金蛇營或者慕容家不同,吳三桂老早就準備好了一套班底,加上那些見風使舵的清廷官吏,占地盤根本無需耗費多少人力物力,只要留下極少量軍隊駐守就行。
所以現在的吳三桂真可以說得上兵多將廣,糧草充足,士氣自然也就隨之高漲,兩相對比之下,此消彼長,這一仗該怎么打啊?
“當初就該直接廢了柳生宗嚴。”慕容復不由生出些許懊悔之意,但轉念一想,就算廢了柳生宗嚴,恐怕也不會改變什么,吳三桂照樣可以請動其他殺手刺客,比如其軍中的神秘供奉,那人目前尚未直接參與刺殺行動,可底牌終有揭開的時候,一旦出手,定是石破天驚,就連他也沒把握一定能保住金蛇營高層。
此外,不看僧面看拂面,當時雙方并沒有撕破臉皮,柳生花綺又在場,他頂多就是敲打一下柳生宗嚴,不可能真在那時殺了他或廢了他。
思緒片刻,慕容復揉了揉發疼的眉心,暫時不去想這些個令人頭疼的問題,現在還是先找到柳生宗嚴的下落再說。
就在這時,屋外響起蘭劍嬌脆的聲音,“啟稟尊主,金蛇營袁夫人、木桑道長求見。”
“請他們二位到客廳奉茶,我隨后就到。”
慕容復說完皺眉沉思半晌,終是一咬牙,從袖中掏出一塊令牌,用傳音入密的方式朝梅劍吩咐道,“你即刻傳我大令,抽調水晶宮南北各分舵弟子,外加血影殿、凌霄閣所有閑置人員,務必保證十天之內,至少五百個一流高手到此供我調遣。”
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如今水晶宮正大力擴張西域、蜀中,乃至大清腹地長白山一帶的據點,往后還有東瀛、臺灣等周邊地區,人手并不寬裕,而凌霄閣一半以上的力量留在襄陽城,一半要守護老巢燕子塢,只有血影殿沒什么正事,可血影殿本身人數又不多。
梅劍微微吃了一驚,鄭重的接過令牌,并連忙應是。
慕容復想了想突然問道,“靈鷲宮那邊現在如何了,童姥在哪?”
關于靈鷲宮的消息,梅劍自是十分關注,聞言馬上答道,“靈鷲宮目前仍在負責從襄陽城到虎牢關的糧草、軍備轉運,而童姥行蹤飄忽不定,只知一月多前曾在開封府出現過,后來就不知道了。”
慕容復不禁一愣,當初他給靈鷲宮的任務是在長江以北秘密修建糧倉,后來糧倉修完,又讓她們負責從襄陽城到北地各個糧倉的糧道安全,卻不知天山童姥為何會出現在開封?
沉吟半晌他吩咐道,“給靈鷲宮傳信,除了留守縹緲峰的弟子,其他九天九部精銳盡數調過來給我,至于糧道安全……暫時交給神農幫、三十六島七十二洞、還有血刀門負責,另外去信燕子塢,將庫存軍備調出,包括峨眉派最新鑄造的一批兵刃,全都運到山東來,押運任務就交給五岳劍派吧。”
“運兵器到山東?”梅劍聽到后面不由一愣,有點不確定的問道,“尊主是要將兵器送給金蛇營?”
慕容復搖搖頭,“送倒不至于,多少還是要讓他們出點血的。”
即便如此,梅劍仍是心驚不已,要知道軍備不比其他東西,甚至也不比糧草,賣出去還能再買回來,而軍備卻是有錢也買不到的重要物資,慕容家一下拿出這么多,還動用了庫存,萬一這個時候其他地方出點什么事,可能就是滅頂之災。
“尊主,是否再考慮一下,先拿出一部分……”
梅劍本想勸說一二,但話未說完就被慕容復打斷,“好了,我意已決,照此辦理不得有誤。”
“是。”梅劍只得應下,心里也明白自家這位尊主是要動真格了,只是她不太理解,區區一個金蛇營,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力保的?
這時慕容復又補充一句,“給福建的阿九也傳個信,把程老幫主的死訊告訴她。”
“是。”
梅劍領命而去。
不一會兒,慕容復重新換了套衣服,慢悠悠的來到前廳,廳中坐著兩人,一個作道士打扮,身材干瘦,面容清癯,正是木桑道人,另一個荊釵布裙,身段窈窕,面容略顯憔悴,卻不失顏色,正是溫青青。
二人見慕容復到來,起身鄭重行了一禮,溫青青率先開口道,“昨夜蒙公子出手助鄙營退敵,妾身在此代表拙夫、代表金蛇營謝過。”
“是啊,若非小友關鍵時候力挽狂瀾,昨晚我們可就栽了,多謝慕容小友。”木桑道長一改往日風格,神情嚴肅的感謝道。
昨晚如果不是慕容復出手,金蛇營的損失比現在還要慘重得多,說不定連袁承志都有危險,屆時可就不是士氣的問題了,最輕都得落個分崩離析。
慕容復毫不在意的擺擺手,“同為反清聯盟的一份子,份內之事不必言謝,二位請坐。”
雙方分賓主落座,慕容復開門見山的問道,“不知二位前來,所為何事?”
木桑道人喟然一嘆,“小友快人快語,老道也就不掖著藏著了,今日登門拜訪主要為了兩件事,一件是感謝慕容公子昨夜援手之恩。”
“就會口頭感謝,你倒別空著手來啊……”慕容復翻了個白眼,嘴上說道,“不知另一件事是?”
“金蛇營經此一役,損兵折將,吳三桂定會趁虛而入,發兵來打,不知公子可有什么退敵良策?”
“倒也不算太笨,知道吳三桂不會錯過這次良機……”慕容復腹誹一句,面上則微現難色,語氣凝重的說道,“很難,依我之見,貴營還是要早做打算,最好能將大軍撤出山東,另擇良地休養生息吧。”
(祝大家除夕快樂,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