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這番景象,楊拓默默地舉起了掛在胸前的相機。
這位學者自從進入外興安嶺之后,拍照就是他的日常任務之一。
這大半個月以來,他已經拍了上千張照片。反正平時他拍他的,也沒什么人理他。
而今天這次,魏行山卻橫跨了一大步,來到他的鏡頭前,比出一個剪刀手。
這個身高接近兩米的巨漢,嘴里還“耶”了一聲。
楊拓按在快門上的手指僵住了,他放下相機,表情有些不自然。
“幫我照一張唄。”魏行山笑著說道,“這背景可太牛逼了。”
“沒用。”林朔在一邊說道,“你就算照上去,別人也會說這是PS的。”
“是啊,誰會相信呢。”Anne輕聲說道。
此刻,就在四人眼前,在這座山的另一面山谷,出現了一片巨大的湖泊。
這片湖的形狀,像是一輪彎月,兩頭窄,中間寬,兩端都有河流匯入,
其中一條河,就是之前眾人看到的,就在山洞底下的那條。
而另外一條,則是從對面方向來的,深入這片地下山脈之間,看不到盡頭。
光是這片湖,當然不足為奇。
可就在湖的中央,有個湖心島,這個湖心島上,有一片巖漿池,里面是滾滾的熔巖。
這片巖漿池的形狀,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怎么,居然跟外面的湖一模一樣,也是一輪彎月。
不僅巖漿池的形狀如此,湖心島的形狀也是如此。
深紫色的湖水、青藍色的湖心島陸地、亮紅色的巖漿池,這片山谷用這三個等比縮放的部分,構成了三小不一,但形狀一致的上弦月。
而其中最小的巖漿池,楊拓用相機的視焦距離估算了一下,面積大概在五百米見方。
這口巖漿池散發著紅彤彤的光亮,亮度極高。而其中靠近湖心島的水域,因為水溫被巖漿加熱,蒸汽騰騰,再被巖漿池光源照射,讓整片山谷籠罩在一片紅霧之中,宛如仙境。
眼前之所見,美到令人窒息,讓林朔四人有些流連忘返,腳下就跟點了焊似的,有些邁不動步子。
魏行山纏著楊拓幫他照了幾張相,然后這漢子的眉毛皺了起來。
這漢子在這片美景之中,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這片包含了一個湖心島、一口巖漿池的湖泊,雖然遠看景色很美,但同時也攔住了大家的去路。
這片湖跟之間的河不一樣。之前洞口下方的河,也就兩米都深,清澈見底,水是淡青色的。
而眼下這片湖,在紅色光源之下,水是深紫色的,可以說是深不可測。
湖邊的山上,棲息著大量巨型螞蟻,而這片湖里,又有什么呢?
“老林,怎么過去?”魏行山看了看身邊的林朔,輕聲問道。
“繞過去唄。”林朔說道,“難道你還想下水?”
“不想。”魏行山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四人開始下山。
“哎,對了。”魏行山一邊走一邊看了看身邊的楊拓,“楊博士,你不是要采集樣本嗎?怎么沒見你有什么動作啊?”
“先考察地形。”楊拓說道,“在看到那群巨型螞蟻之后,我就知道這里的生物采集工作,不是短時間就能完成的了,一趟是肯定不夠的。”
“為什么說看到螞蟻,生物采集工作就復雜了呢?”魏行山好奇地問道,“這里面有什么說法嗎?”
“因為每個生態系統,都會有一套生態位體系。”楊拓解釋道,“或者我們說簡單點,魏隊長,你覺得那些螞蟻,在這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清潔工唄。”魏行山說道。
“所以,這些螞蟻,在這里這個生態系統的生態位,也就是他們的資源利用,是比較充分的,什么都吃,對吧?”楊拓說道。
“嗯。”魏行山點點頭,“它們連同類的尸體都不放過呢。”
“那如果要支撐起巨型螞蟻這個種群的存在,它就必須要有食物,也要有天敵。沒有食物,它們就無法生存。沒有天敵,它們的數量就會泛濫,就會找不到足夠的食物,然后都餓死,對吧?”楊拓反問道。
“是這個道理。”
“而那群螞蟻的數量,是不是很驚人?”
“是啊,太他娘多了。”
“那他們的食物,是不是需要很多?”
“對。”
“那他們的天敵,是不是也很強?這么多螞蟻,天敵不怕,還能反殺螞蟻。”
“那必須的啊!”魏行山看了看林朔的背影,點了點頭。
“所以,只要出現螞蟻這種角色,而且還是這么多的巨型螞蟻,那這里的生態系統,就有些可怕了。”楊拓下結論道,“對于我們人類來說,這里的物種,要么非常復雜,要么非常強大,最大的可能性,是既復雜、又強大。所以生物采樣,不是我一個人一次就能解決的課題。
我這次主要就是勘察地形,為導師設計以后的考察路線。
如果有幸能活著回去,我把地形資料給導師,導師身體允許的話,會率領一個大型考察團來這里的。
魏隊長,到時候你可能要帶很多人手了。”
“還是算了吧。”魏行山趕緊搖頭,“我跟國際生物研究會就簽這筆買賣的雇傭合同。以后這種買賣,我說什么也不接了。”
“老魏。”林朔這時候說道,“你這就不對了。你既然干這行,哪能挑買賣呢?什么錢不是掙呢?”
“那還得有命花啊!”魏行山白了林朔一眼,“老林你少說風涼話,說得好像你不挑買賣似的。之前我和Anne小姐去廣西請你的時候,你架子都擺成什么樣了,當我忘了?”
“沒辦法。”林朔搖了搖頭,“我的手藝值錢。”
“確實值錢。”魏行山嘆了口氣,“要不是你這行危險性太大,我還真想跟著你混。”
“老魏,你金主還在旁邊,說這話合適嗎?”林朔都被氣笑了。
“沒關系。”Anne這時候說道,“既然這次能請動林先生出山,我們國際生物研究會以后就算老主顧了,合作機會有的是。到時候魏隊長,免不了要跟林先生共事的。”
四人身處美景,邊走邊聊,氣氛倒是不知不覺輕松了下來。
不過林朔的輕松,其實有一半是裝的。
此時的他,依然在不斷地辨別鼻腔中的各種氣味。
這座月芽湖這邊的氣味,他已經辨識得差不多了。
而如今四人身處湖邊,湖對面的氣味已經遙遙傳來。
鼻腔中的各種氣味因子正在告訴林朔,這片湖的對面,是另外一個世界。
一陣秋雨一陣涼。
在經歷了幾場秋雨之后,位于北京燕山腳下的一片馬場,已經鋪了一地的秋葉。
馬蹄子踩在這層黃葉上,沙沙輕響,終于在一套宅子前停了下來。
一個中年胖子從馬上下來,把手上的馬鞭遞給迎上來的仆人,慢悠悠地走進了這套宅子里。
前后三進的四合院,中年胖子穿房過屋,在自己的書房前停下了腳步。
他朝左右兩邊看了看,確認四下無人,這才一推書房的木門,走了進去。
在自己的書案前坐穩,他從兜里掏出了一部手機,點開了一條自己在十分鐘之前收到的彩信。
這是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個淡青色的瓷碗。
跟一般的瓷碗不同,圖片上這只碗,碗口呈波浪形,像是一張荷葉被攏成了碗的形狀。
中年胖子越看這只碗,神情就越凝重。
看釉色、看工藝,這只碗,有可能是一件鈞瓷。
古玩行里有句話,叫做:“家有萬貫,不如鈞瓷一片。”
北宋的鈞瓷,在如今可是價值連城。
聯想到發這條彩信的人,中年胖子覺得這東西十有八九是真的。
那么,他為什么會發自己這條彩信呢?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一陣顫抖,有電話進來了。
中年胖子看了看號碼,馬上按下了接通鍵放到了耳邊:
“老曹,東西怎么樣啊?”電話對面,是一把極具磁性的男嗓。
“看著還成,但到底是真是假,我要上手才能知道。”中年胖子說道。
“呵,你又不是干古玩行當的,我就算想找人鑒定,也不會找你啊。”對方說道,“這件鈞瓷,我早就讓人鑒定過了,是真的。”
“那你發我這張照片的意思是……”
“就是想問你一下,喜不喜歡。”
“……”中年胖子眉頭一皺,他知道這人不會這么無聊,他靜靜地等對方說下去。
“呵呵。”電話那邊的男人笑了笑,“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還有三天,就是你曹余生的五十大壽。這件東西,算是我送給你的賀禮。”
“你跟我說實話。”這位名叫曹余生的中年胖子語氣沉了下來,“這東西,你怎么來的?”
“怎么?怕來路不正啊?”
“以你目前的身份地位,薪水我估計是不少。可這件鈞瓷荷花碗,我不認為你有這個財力吃得下來。”曹余生說道,“而且你平時也不玩古董,不可能撿得到這么大的漏。”
“還記得我們年輕的時候,共同研究過的龍城嗎?”
“你是說……黑龍江底下的那座龍城?那不是只存在于傳說中嗎?”曹余生不解道,“當年我們查遍了國內各種史料,也沒找到具體的記載。”
“是啊,可是美國這邊,我又有了新的發現。”對方說道,“這件鈞瓷,就是龍城的東西。”
“什么?”曹余生一臉的不可置信。
“具體的情況,在電話里我不方便說。你還是親自來一趟美國吧。”
“好,我安排一下。”曹余生沒有絲毫猶豫,“我會盡快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