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鉤蛇被林朔擊殺之后,發生在這片巨大的地底湖邊的戰斗,終于進入到了尾聲。
張玉龍深深地嵌在石壁上,七竅流血。
林朔的那次揮擊,不僅連人帶錐擊飛了他,也震碎了他全身上下每一塊骨頭。
這時候的他,感覺不到什么痛苦,只覺得周邊越來越冷,眼前也越來越黑。
他知道他自己快死了,他也終于明白了,為什么跟聶萱兩人在半空中交匯時,她會給自己那種眼神。
那不就是看死人的眼神嗎?身為刺客,對這種眼神,應該很熟悉才對。
這次張玉龍是接受聶萱的委托,才來主導這次針對林朔的暗殺計劃。
張玉龍不缺錢,所以錢財是無法打動他的,但聶萱這次開出來的價碼,讓張玉龍無法拒絕。
這份價碼,就是聶萱自己。
這個女人,擅長殺人,而她本身,更是十分誘人。
這種致命的誘惑,張玉龍無法抗拒,也沒有去抗拒。
因為他覺得這筆買賣干得過。
身為門里的頂尖刺客,殺一個獵門里的同輩人,那還不簡單嗎?
沒想到事情確實不簡單,不僅林朔不簡單,聶萱也不簡單。
所以最后死的,只有張玉龍自己。
這時候,張玉龍察覺到身邊有人走過來。
他用自己最后的力氣,睜開了眼,發現林朔就在自己跟前。
張玉龍內心一陣苦笑,心想你是來檢查戰果的嗎?
如你所愿,我快死了。
只聽林朔說道:“你剛才那一擊,很漂亮。”
“你要殺我,是接了筆買賣。這筆買賣的實際內容,就是你殺了我,你得到報酬,我殺了你,你賠上性命。現在我已經殺了你,所以你的這筆買賣已經結束了,是不是這個道理?”
“我知道你現在不能說話,點頭也做不到,沒事,你只要眨眼就行了。”
“好,你知道這個道理,所以我們之間沒有私怨,是可以談事情的,對不對?”
“我想讓你幫我個忙。我知道你們刺客身上,一般會同時帶著兩種藥,一種療傷止血,一種見血封喉,對吧?”
“我現在在你身上找到兩瓶藥,一瓶是青色的,一瓶是紅色的。你能告訴我哪瓶是毒藥,哪瓶是傷藥嗎?”
“我要救跟我同行的那個女人,我知道你的目標是我,傷她是為了牽制我,否則剛才在水里,你直接殺她就好了。”
“現在事情已經結束,你沒必要再拖她下水。”
“你不要去看毒藥,只要看向那瓶傷藥就行,這樣我就知道了。”
“好的,謝謝。”
林朔拿著藥走了,張玉龍看著這個男人的背影,眼中的光彩逐漸逝去。
帶著那個青色的小瓷瓶,林朔來到Anne的身邊。
Anne被一劍傷了動脈,眼下失血過多,必須要馬上止血,才能活命。
剛才用衣服作為止血帶扎緊,那是臨時的辦法,只能讓出血暫緩,但不能徹底止血。
這里距離地面太遠了,林朔再快,以Anne目前的狀況也等不及,所以這時候必須要用藥物。
林朔手上的這瓶藥,他不能百分百確認就是傷藥。
林朔雖然嗅覺靈敏,但本身百毒不侵,所以無論傷藥還是毒藥,對他來說是一樣的,分辨不出來。
剛才他掃視戰場,發現祭壇上的劉順福已經不見了,而巖壁上還掛著一個垂死的白衣青年。
這才死馬當作活馬醫,找這個家伙幫忙。
至于這個家伙臨死之際,是不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還是最后想拖一個人下水,林朔并不確信。
不過眼下,試一下可能會死,不試肯定會死,那當然要嘗試一下。
這時候,林朔身后,響起劉順福的聲音:
“林先生,讓一讓。應付這種傷,還是我老劉經驗豐富些。”
林朔二話不說,馬上讓開了身形。
原來這老頭之前是潛入了水中,難怪人影不見。
林家擅長正骨,這手林朔學過,但處理這種皮肉傷勢,那其實是不在行的。
小八站在林朔的肩頭,這時候發話道:“老頭兒,你到底靠不靠譜啊?我可告訴你啊,這地上的婆娘,可是我八爺相中的未來嫂子。她要是在你手上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劉順福白了小八一眼,“你忘了你之前的傷是誰治的?”
“老頭兒你真帥!”小八眼珠子一轉,“你肯定能長命百歲的!”
龍王使者劉順福苦笑一聲,在Anne身邊半蹲下來,接過林朔手里遞過來的藥瓶子,拔開聞了聞,然后搖了搖頭:
“這是傷藥不假,可這是內服化瘀的,要是灑在傷口上,只怕會幫倒忙。”
一邊說著,劉順福從自己懷里拿出一瓶藥來,撥開了木塞子,同時解開了林朔綁在Anne肩膀上的衣服,將藥粉灑在了Anne的傷口。
隨著劉順福的藥撒下去,Anne原本正在汩汩冒血的傷口,血頓時就止住了。
手上灑著藥,劉順福抬頭對林朔問道:“這是你未來媳婦?”
林朔被一下問住了,遲疑了一下,緩緩搖頭。
劉順福察言觀色,心里明白大半,微微笑道:“你放心,我們劉家的傷藥,不僅生肌止血快,還不留疤。不過這姑娘受得不僅僅是外傷,內傷也不輕,回頭你搬她上去的時候,小心一些,別晃得太厲害。”
林朔點點頭:“多謝劉前輩。”
“好。”劉順福拍了拍手,站起來說道,“眼下我忙算是幫完了,能不能托你辦一件事情?”
林朔微微一怔,隨后正色說道:“劉前輩請講。”
“我們劉家一百二十年前,因為龍王的緣故發現這里,便在這里安了家。
我劉順福,是水牧劉家最后的傳人,可拼到重傷垂死,還是沒替龍王守住這里。
龍王要是再在這里住下去,因為龍城的緣故,麻煩肯定還會源源不斷。
所以我有個想法,毀掉龍城,只保留這個地底祭壇作為龍王的巢穴。
不過要做到這點,就需要安置大量的,徹底炸塌這片地下空間,以我目前的身體狀況,是做不到這點了。
林先生,你能不能替我辦這件事情。”
“為什么之前不炸呢?”林朔看著劉順福。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劉順福苦笑道,“龍王看中的是這片溫暖的水域,我們劉家看中的,是這里皇宮內的寶庫。里面的東西,這一百二十年來我們陸陸續續轉賣出去一小部分,這才換來曾經鼎盛一時的家業。
不過這些轉賣出去的東西,也給我們帶來了無窮的禍患。幾經劫難之后,到我爺爺這輩,劉氏一族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我爺爺明白過來,這寶庫里的東西價值太高,燙手,只能隔幾年才出手一件,這樣才不顯眼。
于是我們祖孫三代,開始用龍王祭遮人耳目,在地面上安頓下來,暗地里慢慢地轉賣這些東西。
到了我這輩,我發現這種日子其實根本沒有樂趣。起早貪黑的圖什么呢?
為了不惹禍,財不敢露白,日子過得苦哈哈的。
要是手里沒錢,這種日子我認頭,可手里明明有錢啊。
活到五十多,我總算是看明白了,龍城,就是個禍害。
所以,要把它徹底毀了。”
“主要是因為寶庫已經被人搬空了吧?”林朔問道。
劉順福嘆了口氣:“是啊。雖然心里是明白的,可這寶庫,我祖輩守了一百二十年,我說毀就毀,對不起祖宗。說起來,我反倒要謝謝那些搬空寶庫的人。他們這一搬,我反倒解脫了。”
“行,這事兒我回頭替你辦。”林朔沒有推辭。
實際上,當他得知僵尸油燈的時候,就覺得這地方不能留著,否則后患無窮。
僵尸油燈的主要原料,就是這里特產的一種草。只要毀掉原產地,才能平息以后的禍患。
至于現在已經知道僵尸油燈的那幫人,林朔可以上去之后慢慢查,說不定就能查到害死自己父親的罪魁禍首。
那個張玉龍,明顯是個刺客,跟林家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不可能是六年前的幕后黑手。
不過現在,他還需要劉順福告訴他一件事。
看劉順福灰敗的氣色,他知道這老人時日無多,壓根就沒想著要活著出去。
可在這里,想活著出去的人,還是有不少的,除了目前這片地下湖泊周邊的自己和Anne,還有頭頂的魏行山他們。
魏行山、楊拓兩個人還好辦,麻煩的是那些被僵尸油燈控制著的伐木工。
“皇宮里的油燈,你們劉家知道破解方法嗎?”林朔問道。
“別提了,我們劉家前前后后搭進去兩百多人,才弄明白。”劉順福臉色不太好看,似是回憶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上面有七十多個人被油燈迷了。”林朔說道。
“這個好辦。”劉順福從懷里拿出一根黃色的艾草,“用這個一熏就醒。這東西雖然搭進去我劉家不少人命,可制作方法不難,起油鍋,用鰉魚油炸一下艾草,炸到金黃色,曬干了就成。”
“怎么把他們弄出去?”林朔又問道。
想從之前的蕨類森林返回,顯然是不可能的。林朔能照顧十來個人通過那里,可如果然人再一多,那就要顧此失彼了。
“把他們帶下來。”劉順福說道,“這里有條密道,直通地上。”
兩人正說著,頭頂上忽然傳來巨大的轟鳴聲。
這種轟鳴聲不是一響,而是連成了一片。
巨響過后,隨之而來的是一場大地震!整個地下湖泊空間,開始劇烈的抖動。
林朔心里暗叫不妙,趕緊趴在了地上。
此處是密閉空間,無路可逃,遇上這種地震,除了祈禱什么事都做不了。
他看著劉順福,嘴角抽了抽。
顯然,龍城頂上,被人埋了大量的,這時候被人引爆了。
而劉順福剛才說的,就是這回事兒。
“真不是我干的。”劉順福一臉冤枉。
這場地震,比起之前的兩場地震不可同日而語。
無論是地震烈度還是持續時間,都預示這場地震造成的后果,絕不僅僅是目前的震動而已。
這種天崩地裂的感覺,會讓人類覺得自己無比渺小,甚至興不起反抗的念頭。
震動在五分鐘之后,終于開始平靜下來,但是林朔頭頂上的動靜,卻沒有停止。
“上面開始塌了。”劉順福對這里的結構再熟悉不過,這時候判斷道。
他這句話剛落下,林朔人就不見了。
而劉順福手上的那根艾草,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