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燃起,照亮了整個洞穴。
在山洞里,還是火把比較靠譜,這是周令時得出的經驗。
除了氧氣含量探測功能之外,火把相比于手電,火把是散射光源,不是手電那種集束的,雖然整體亮度未必占優勢,但勝在穩定。
萬一自己再跟上次那樣,火把就算掉地上了,那也能大概照個亮兒。
所以在上雪線之前,周令時做了好幾個松脂火把,就別在腰帶上。
手電,A
e親自拿著,和林朔一起并肩在前面開路。
這會兒周令時就不勸了,反正上次自己拿著手電,結果也沒好哪兒去。
而且在如今的周令時眼里,A
e那就是個肉身菩薩,一身大能耐,也輪不上自己去操心了。
火把和手電,并不是目前這只狩獵小隊的所有光源。
曹余生的那副龍骨甲,胸前有兩個前燈,是自動感應周圍亮度的,這會兒也亮了起來,就跟兩盞探照燈似的,穩定地照亮著前路。
三種光源一起亮著,這趟探地穴,跟之前那就不是一種感覺了。
這是一種實實在在的安全感。
尤其是對魏行山這個手上拿槍的人來說,這是個非常重要的戰斗前提。
手上的槍,不會誤傷自己人了。
距離洞口十米開外的那個拐角有個入口,比洞口小不少,人得貓著腰進去。
魏行山是倒數第二個進去的,只比殿后的章進早一秒鐘。
這一進來,再直起腰,嚯,這兒的味道,他都聞出不對了。
腥臭撲鼻。
再用眼睛看看前路,魏行山直接就懵圈了。
眼前空間豁然開朗,然后這道兒,分岔。
足足五個岔口,還不是水平并列的,而是上面兩個,下面兩個,中間一個,就跟麻將牌里的五筒似的。
每個岔口都還挺大,以魏行山的身高,走進去都不用彎腰。
“我去,這是個立體迷宮啊。”魏行山撓了撓頭,“老林,哪個岔口里面藏著飛尸啊?”
“哪個岔口都有。”林朔答道。
“那咱是不是要兵分五路?”
“你好歹是個前特種兵指揮官,你自己覺得呢?”林朔白了他一眼。
“這種時候,分兵是大忌。我們要集中兵力,把飛尸各個擊破。”魏行山說道。
“你看,別賴著我,自己動腦筋,你也不蠢嘛。”林朔夸了一句,隨后看向了A
e,“聽出什么了嗎?”
e這會兒閉著眼,嘴里輕聲道:“你們先別說話,給我一些時間。”
這女子就站在林朔身邊,微微側過腦袋,仔細地聽著這五個岔口傳過來的動靜。
蘇家獵人的聽山,貼地聽,那叫實聽,這么站著聽,叫虛聽。
實聽,好處是能更加敏銳地捕捉到震動,但也有缺陷,因為實聽,是哪只耳朵貼地上,那就哪只耳朵聽,其實是單耳聽。
這種聽法,立體感是不夠強的,只能大體辨別空間的輪廓,但聽不細致。
而前這種地底立體迷宮似的地形,內部細節太多,實聽就有些勉強了。
必須雙耳虛聽,兩只耳朵擺出前后的距離差,所以這會兒A
e要把腦袋側過來。
虛聽,直接捕捉空氣中的聲波震感,這比實聽難很多,因為聲波在空氣中的傳播,遠比在固體或液體中弱。
原本A
e并不擅長虛聽,但經過昨晚蛻變之后,她的聽覺更上一層樓。
如今牛刀小試,不出一分鐘,這張“五筒”背后的結構,已經被A
e聽得差不多了。
e總結道,“每一條岔道都在里面延伸出三公里以上的距離。
不過無論那一條岔道,彼此都不想交。
這里每個岔道的盡頭,都會有一個連接地面的出口。
左下角這條插岔道,連了一個巨大的地底空間,應該就是我們之前去過的地穴。”
“這五個岔口的氣味,其實涇渭分明。”林朔這時候說道,“左下角這個,住著一頭,就是之前跟我交過手的那頭。
右下角,右上角,左上角三個岔口,分別住著兩頭飛尸,中間這條,也是一頭。
不過,中間這條岔道,我還能聞到一股相對較淡的氣味,這股味道我還很熟悉,在那個不可接觸者的村子里聞到過。
所以中間這條岔道,應該就是凝脂和它配偶的住所,只是凝脂不常住這里,所以氣味很淡。”
“哎呀,看起來,這些白首飛尸的住房問題挺緊張的啊。”魏行山說道,“這要是再添丁進口,可咋辦呦!”
“師兄,這輪不到咱它們操心。”周令時擺了擺手。
“嘿。”魏行山笑了笑,問林朔道,“老林,咱先挑那一窩去干啊?”
林朔沒說話,而是看向了曹余生:“謀主,你的看法呢?”
“這兒得留人。”曹余生說道,“從這個巢穴的結構,我們可以知道白首飛尸還是相對獨立的,是以配偶為單位分開居住的。
但既然住得這么近,必然是攻守同盟。
一旦一方受襲,肯定八方來援。
而這個巢穴的結構,那邊出口各異,從這里散出去好幾公里,出口彼此相隔距離肯定已經很遠了。
這里,是這些飛尸最便利的支援通道。
所以我們這兒要留人,圍點打援。”
“你們說話聲音輕一點。”A
e提醒道,“它們已經進來了,正在往各自巢穴的深處移動。”
“魁首,做決斷吧。”曹余生輕聲說道。
“反正得把里面飛尸折騰一番,讓它求救,不能簡單就殺了,這活兒有難度,我親自來吧。”林朔輕聲說道,“你們其他人,留在這里。洞口呢,堵上幾個,別另外幾頭一起來,你們可能會受不了。具體分寸,有謀主在這里,您自己拿捏。”
“魁首,白首飛尸音波的原始作用,跟其他蝙蝠一樣,是給它們自身探測空間用的。
我這兒但凡堵上一個洞口,那這個洞口里的飛尸就不會從這邊走了,而是會從另一邊繞過去,直接襲擊你。
魁首,你能耐大我知道,但到底多大,你比我有數。
實話跟我說,你能打幾個?”
“如果這里的飛尸,都是之前那只水平的話……”林朔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說道,“我應該能打十個。”
“魁首,這個時候了,咱不開玩笑。”曹余生無奈地說道。
“我沒開玩笑。”林朔也很無奈。
“好,我信你。”曹余生腦子轉得很快,“那咱也別費這個勁了,另外四個全堵上,我們跟著魁首一起進這沒堵上的。
這樣一來,就算它們互相馳援,來路也是前方,不是我們身后。”
“謀主。”林朔臉上就更無奈了,“我一個人能打十個,加上其他人的話,我要分神照顧,那就可能打不了十個了。”
“好吧。”一向氣定神閑的曹余生,此時臉上有點兒尷尬。
他知道這會兒,林朔說得全是實話。
就是聽起來,有那么點兒傷人。
不過這位老獵人有自知之明,知道林朔的能耐,九寸九是沒得跑的。
這世間九寸的能耐,門里大概有個標準,那就是掌握自家九寸門檻的秘傳,互相之間勝負難料。打七寸,那肯定是秒殺。
而九寸九,要比九寸強一大截,而且是上不封頂的。
有時候,九寸九跟九寸的差距,會比九寸跟七寸之間的差距還大。
比如苗光啟,那就是個九寸九的絕頂人物,他要是認真起來,自己哪怕穿著龍骨甲,也就是一照面的事兒。
以曹余生眼光看,現在的林朔,比起當年擊敗苗光啟的林樂山,至少是不遜色。
這份傲人的實力,擱在眼下這件事里,自己這群人,其實都是林朔的后腿。
自己這個九寸能耐的謀主,真動手的時候,也就只是一個相對不那么嚴重的后腿而已。
“魁首,那您說怎么辦吧。”曹余生說道,
“我們獵人,終究是要團隊作戰的,個人能力強不是一件壞事,但也意味著優勢過于集中。一旦我以后出了什么意外,團隊其他人沒起來,那獵門六大家就完了。”林朔說道,“念秋就是個例子,不經歷之前跟雪人的生死相搏,怎么會有她如今的破繭成蝶?反正有謀主的聲波干擾兜著,你們還是跟我一起去見見世面吧。”
“好。”曹余生點點頭,“那先把其他洞口堵上吧。”
“舅爺,這回我沒帶,這四個洞口這么大,怎么堵啊?”魏行山問道。
“你們退回去,我來。”曹余生淡淡說道,“我這套龍骨的火力,也該亮亮相了。只不過這樣動靜肯定很大,飛尸那邊是瞞不過了。”
“舅爺,不如讓我來試試吧。”A
e這時候忽然說道。
一邊說著,這女子走到洞壁跟前,舉起戴著皮手套的右手,五根手指立起來,五個指尖按著石壁。
然后她右手輕輕一轉,整只手居然就這么伸進石壁中去了。
曹余生一看,不由得嘆道:“這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小丫頭一夜神降,如今是九寸有余啊。”
“這是什么呀?”魏行山都看呆了,“手就這么伸進去石頭里去了?”
曹余生說道,“他們蘇家人的指尖指甲,會各自鑲嵌一枚極為細小的金剛石,作為異種天蠶絲的卡扣,以此用天蠶絲對世間萬物進行切割。
所以他們的大切割,關鍵就在于是手法。
剛才念秋的手,不是伸進去的,而是用手指間的天蠶絲切割進去的。
只是她手法太快,人眼捕捉不到,所以看上去像是這么直接伸進去了。
蘇家大切割,門里有句評語,‘身前三尺無人近,指尖方寸見神通’。
手法能快到這個程度,這就是蘇家大切割的最高境界,叫做‘指尖神通’”
說話間,A
e耳朵貼著石壁,似是在聽這塊石頭的結構,右手卻在石壁中慢慢游走。
她的嘴微微開著,牙齒卻咬合著。
曹余生用自己龍骨甲上的燈一打,眾人終于看到,她齒間,有一跟極為細小的絲線。
絲線的另一頭,深入到了石壁中,應該在她右手的某根手指上。
這根絲線太細了,原本哪怕用燈光打著,那也很難發現。
但這會兒大家看的見。
因為這跟天蠶絲,正在以極小的幅度,進行高頻振動。
所以光照打下去,會有一片模糊的幻影。
e就這么一邊聽,一邊切割,整個人在石壁,一會兒蹲下,一會兒站起來,上下左右走了一圈。
一圈之后,她把手縮回來,手指在自己齒間一抹,收了天蠶絲,然后看向了林朔:“里頭那一面,我這樣割不到,不過周邊輪廓已經被我清出來了,接下來看你的了。”
e這回想干什么,林朔已經看明白了。
主要是逞能。
一夜神降,能耐漲了那么多,再穩的性子,那也按奈不住,要找機會顯擺。
尤其是在自己面前。
當然同時,也是為了弄塊大石頭下來,好堵住洞口。
不過這妮子到底還是個情商高的,沒只顧著自己逞能,活兒只干了一半,還給林朔留了一半。
眼下這塊巨石已經差不多快被她切割下來了。
只有最里面那一面,還掛在石壁上,下不來。
其實這活兒簡單,現在這塊石頭四周,都留著她剛才為了容納自己手臂,而切割出來的槽口。
天蠶絲順著槽口伸進去,上下一拉,一個橫切就完事兒了。
非不把活兒干完,說什么切不到。
人這么活著,真累。
林朔搖了搖頭,走到了這塊巨石面前。